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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2页)

坐下的时候,他有意将腰间的荷包放在前头,心里琢磨着,这下沈明珠该是能看到了吧。这才伸手去碰桌子上的茶水,他等了小半个时辰,是有些渴了。

将手中刚刚拿到的那几张铺面文书放在桌面上,沈明珠皱了皱眉,这分明是几处最好地段的铺子,甚至比谢母早上给她的那处还要好些。即使是兄长不用心去打理,随便卖些什么,总归是有些盈余的。

轻轻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甘甜的花香味在受了寒之后竟叫谢清霖感受到了奇异的妥帖,他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沈明珠,清冽的目光中也带了暖意。

“你看看,这几处铺面可好?”

往日里他随意送了什么礼物,无论贵重与否,眼前的人都会欢呼雀跃的拿着,脸色娇羞的冲他喊一声表兄,而后欢喜的跟什么似得。这次的铺面可是他精心挑选的,无论是位置还是里头的要用的上的货架,都是一应俱全的。

随便拿出去一处,都能卖的了上千两的银子,不可谓不贵重。谢清霖长睫垂了垂,再轻咽了一口花茶,盖住了他眸中隐秘不可告人的莫名欢喜,静悄悄的等着那人的欢呼。

虽有些不解,但这样厚重的礼物,沈明珠是断然不能收下的。她蹙了蹙眉,猝不及防的开口道:“兄长,这几处铺面我是不能收的。”

茶水猛地卡在喉间,谢清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眉目间的笑意褪去,仿佛带了些窗外风雨的寒气,他冷冷开口:“不过是几间铺子,给你,就先拿着便好。”

见他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些钱财一般,沈明珠反倒有些不意外了,这是兄长为她日后出嫁作打算吧。毕竟昨日刚出了江夫人那事,他也在忧心日后她的处境吧。

果然,兄长永远是君子,无论是自己这样为他不喜的人纠缠过他,他却永远都会用这般理智、又妥帖的照顾着自己。沈明珠曾经不能理解他,觉得似乎这样的君子行为总是让她感到若即若离般的薄凉。

如今却反倒是叫她释然,不愧是被圣人夸奖过的君子,他永远都这么品德高尚且无私,明明昨日才因为她才得罪了他友人江少安的母亲。反倒又拿出东西来给她傍身,好叫她不再难过。

沈明珠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舍,反倒是格外敞亮的开了口,“兄长,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日后着想。”

“只是母亲已经给了我一处铺面了,这段时间我要好好想想到底用作什么商事,恐抽不出时间来了。”

她看着眼前的谢清霖,目光中不再带着少女春日般的娇羞,反倒是带了些真诚的感谢来,仿佛是真的拿他当成兄长了。

期待着对方的惊喜已经没了,而此时沈明珠真诚的感谢更是叫谢清霖觉得难捱,他精心挑选了这么久的礼物,竟叫自家母亲抢了先,硬生生卡在这里,成了迟来的玩意。

一时间谢清霖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方的话语真诚又理智,眼前人倒真如同他曾经期许过的那般,长成了一个有主见的女郎。只是,却不再依赖于他了,仿佛他成了那个被丢在昨日温情里的旧物。

就像他腰间挂着的陈旧荷包一般,已经不再适合今日的衣衫,他却没有什么借口,再叫沈明珠替他做一个新的了。

“你若是有不懂的事,可以来问我。”放下手中已经冷掉的茶水,谢清霖声音带了些沉哑,“只是那江世兄,日后应是不能再见了。”

外头的雨仿佛更大了,淅淅沥沥的声音砸在屋檐上,而后又落在外头的青石台上,热热闹闹的响着,更衬得屋里头的人突然冷却的语气格外的寒凉。

轻轻叹了一口气,沈明珠脸色沉了些,果然,自己还是给兄长惹来麻烦了吗?

见她神色不愉,谢清霖却有些恼了。

难不成,她就这么在乎那个江少安吗?不见那人就这么打击她吗?这般想着,若是以往谢清霖断然不会说出口,也许是被外头的雨声惹烦了,恼怒的话他脱口而出。

“你就这么想见那个江少安?”

第17章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谢清霖惊诧自己竟没有半分觉得懊恼,甚至有一种不出不快的惬意。

他发现自己早就想说这句话了。

往日里无论他送给沈明珠什么东西,哪怕只是一张他觉得写的格外得意的字帖,那人都会欢喜的跟什么似得,宝贝一样的捧在手里。

沈明珠有点陌生的看着他,即便是往日里他忙碌起来,有点不耐她的纠缠,也从不会这般生气。不过片刻她也能明白,这件事确实也是她的错。

倘若不是她,母亲也不会被江夫人那般嘲笑。

“兄长,这件事确实是明珠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的。只是······”

沈明珠刚想解释,却被谢清霖打断了,他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清冷的眼神不复,深邃的眸子里头染了些暗色:“我说的不是江夫人,而是江少安。”

怔了怔,沈明珠眼神中的陌生更甚,她不明白为何眼前人突然这么生气,却也有些无奈。

“兄长说这话有些叫人无所适从,往日里不都是兄长在侧我才能同江表兄见面吗?我们两人之间怎么可能有私情?”

这话听得谢清霖心中顿感放松,他就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怎么会看得上那个江少安。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又听到沈明珠继续说道。

“况且,兄长应当知道,我曾确实对你生过不该有的心思,但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

“毕竟,我这样一个商贾之女,莫说是身份地位不匹配,就连学识也攀扯不上半分。怎么可能再去肖想江表兄呢?”

既然已经开了头,索性沈明珠就把话说全了,似乎知道了她的心意,就连外头的雨声也没有扰乱她要说的话。声音虽然轻轻,却格外的清晰无比,“兄长,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去肖想这些事情,日后我定然不会再给谢府惹任何的麻烦。”

谢清霖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他刚想反驳,却不知道为何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见他沉默,沈明珠只当是他默认了,自嘲一笑,轻声道:“圣人都曾说过,娶妻当娶贤,这样字眼,我沈明珠半点也沾不上,不会再去自取其辱了。”

明明外头的雨声不大,但谢清霖却感觉自己心头好像被灌满了冰凉的雨水,这话是他曾经对母亲说过的,而母亲断然不会同沈明珠说这种话。

那只有一种可能,她当时就在那间屋子里头,她听到了他的话。

谢清霖想要从沈明珠的眸子里看到一丝往日里的眷恋——就像他教她习字,那人惫懒的时候敲了一下她的额角,被她嗔怒的看过那眼一般。如果她还在乎的话,定然——

但是什么都没有了,那双眼睛里甚至比他心口那里冰冷的雨水还要没有温度,略带了些自嘲的轻笑,沈明珠是真的不再在乎了。

“我,”谢清霖低哑着嗓子,想要反驳,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死了,“当时,我······”

恍惚之间,他记起了自己父亲教过他。

话一旦说的太死,日后就没了余地。

就算反驳又能怎么办呢?谢清霖不知如何是好,几个字半生不熟的吐出口,就再也续不上要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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