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时,一直冷冷淡淡,把脸拉得比驴还长的沈拓吭声道:“长史大人,下官有个提议。现在宋户曹和崔少东家都在此堂屋中,我们当着他们二人面谈这人选,未免有些尴尬。不如先让他们二位避一避嫌,在场诸位也好畅所欲言不是?”
“咦?也对!”
宋廉又是抚了抚额头,笑道:“还是沈参军想得周全!这样,崔二郎,宋户曹,你二位暂且到胡县令的书房中避避嫌,一会儿再招你们二人过来!”
谁知宋廉和沈拓的话,却在宋温和崔耕的心中掀起了天大的波澜。
两人到现在哪里还听不出来刚才这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这清源县尉的人选,就从他们二人之中甄选一个出来!
宋温此时仿佛被人狠狠扎了一刀,满是痛苦和愤怒,还有不甘。
为什么?
他隐隐痛呼,为什么一介臭商贾,连读书人的出身都没有,却有资格和我宋温争抢县尉人选的资格?太荒唐了!简直是荒唐至极!
不行!万万不行!
这个清源县尉一职,一定是我宋温的!
崔耕崔小狗何德何能?有何能耐和资格与我竞夺县尉一职?
我大唐哪本律例中写着,允许商贾出仕?历朝历代,哪家朝廷是允许低贱的商贾出仕为官的?
倒是崔耕,虽没有宋温那般的激动愤慨,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见他怔怔地傻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思议,心中宛若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怎么档子事儿?无端端地,怎么这清源县尉的人选还跟我扯上关系了?
献御酒一事不是封赏完了吗?难道还有后续的隐性福利?
想罢,崔耕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想法掐灭了,很简单,若是因为御酒有功一事,那朝廷也不会费劲巴拉地让泉州府衙自行甄选县尉人选了,而是直接钦定他了,哪里还有宋温什么事儿?
再者说了,他崔耕再怎么不懂大唐官场,也晓得哪里有商贾凭着献御酒就可以入仕的?大唐压根儿就没有商人的入仕途径!
两人各有心思地慢步退出了花厅,在一名下人的引领下一齐进了胡泽义平日午间小憩的书房中。
两人这回倒是很有默契,这从退出花厅到书房之中,都没有吱声说话,各自紧锁着眉头,书房中的气氛多了几分凝肃。
待得崔耕坐下,突然,宋温冷哼一声,怨毒看着他,恶狠狠威胁道:“崔二郎,你别心存侥幸,这清源县尉一职跟你这臭商贾八竿子都打不着!”
崔耕知道花厅中有着决定权和举荐权的几位跟他都没多大关系,要说跟宋温争这清源县尉,他的机会还真是渺茫。
不过看宋温那死人脸他就不爽,就算县尉这事儿真没戏,他现在也要恶心恶心宋温,至少能过把瘾不是,当即嘴角一扬,不屑道:“你怎么就知道老子没戏?万一有戏呢?那你岂不是要气得一头撞死在这墙上了?”
“你……”宋温咬牙切齿,如果目光能够杀死人,崔耕早已被碎尸万段一百遍了!
崔耕过了嘴瘾,趁着现在闲暇时间,慢悠悠地打开董彦托宋廉带给他的那封信。
正要看信,见着宋温一脸怨毒状,他又探过头去,戏谑道:“宋户曹,万一老子有戏呢?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狗日的!”
宋温气得大呼:“闭嘴!”
崔耕见他越是气得张牙舞爪,越是开心,越是解气,乐道:“哈哈,住你娘的嘴,我偏不!”
不过当他将董彦的书信看下来之后,他的脸上竟也浮现了莫名笑状。
看着董彦书信的内容,他终于知道董彦在长安终于发生了什么事儿,木兰春酒又引出了什么样的轩然大波,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此番清源县尉人选这事儿,会跟他这个买卖人挂上钩来。
“哈哈,竟有这种好事?还真是精彩!”
他一边看信,一边自顾抚掌叫好起来,一惊一乍之下,宋温自然又是看了过来。
目光碰撞!
崔耕又是二皮脸般地冲着宋温笑虐道:“嘿嘿,姓宋的,你别不信,清源县尉一职,老子还真有戏!”
宋温又被刺痛神经,尖叫道:“不可能!你给我闭嘴!”
崔耕扬了扬手中的书信,扬言道:“万一有戏呢?你死不死?不死我都瞧不起你,你个狗日的。你且记住了,万一我们老崔家真的祖坟冒青烟,我崔二郎华丽丽地转身成了清源县尉,第一个要干的就是你!”
说罢,翘起二郎腿,继续悠哉悠哉地看起了董彦书信中的后续内容……
第36章长安风波起
崔耕将书信仔仔细细,全头全尾地看过之后,方才了解了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日董彦在长安张柬之家中,不仅用木兰春酒成功征服了对方,更是向自已这位老恩师详细地介绍了这酒的主人——崔耕。正所谓品酒识人,尤其是董彦在张柬之面前不吝溢美之词地赞赏崔耕。潜移默化下,张柬之也对素未谋面的清源崔二郎越发产生了好奇。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在被人篡占了家业后还能够静下心来研习古书酿酒经,造出了此等世间罕有的美酒来?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既少不读书,又无名师指点,却能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计耍贪吏,谋略群贾?让一款籍籍无名的木兰春酒短时内风靡泉州府?
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出身闽粤南蛮的乡野辟县,却目光如此之深远,竟能想到御酒博名之事?既然家道中落了,又有一款美酒在手,不更应该想着如何去挣银子,好重振家门吗?他却选择得更为卓远些。
好奇!
当真是好奇至极!
张柬之听完董彦的叙述之后,摇头捋须大笑,端得好奇:“没想到老夫离开短短不到一年的光景,小小清源县竟多了这么一位有意思的少年人。”
酒,是人间美酒!
人,是有意思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