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本来就不该留下这些的,徒让人烦恼。
“沈衔鹤心悦江御……”沈衔鹤轻声读出纸片的句子。
现在江御终于知道他的心思了,终于知道了。
他是觉得愤怒,还是觉得无比恶心?是要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还是从此远远躲开他这个师兄?
沈衔鹤起身把夹在其他书里的纸片全部找出,走到桌边坐下,将这些写着他情思的纸投进燃起的烛火中,不多时,只剩下桌上这一层薄薄的灰烬。
沈衔鹤平静扫去这些灰烬,拿起筷子,把那碗已经冷了坨了的面一口一口吃掉。
他在桌旁枯坐了一夜。
仿佛是冰冷月光把他杀死在这个寂静春夜里。
而转天又是一个明媚春日,沈衔鹤与几位峰主议完事回到太白峰,就看到江御站在他的门外,低头踱来踱去,似等了他很久。
沈衔鹤走过来,江御仍低着头不敢看他,他说:“师兄,我要下山一趟。”
他明白江御的选择了,却仍不死心问他:“不能再留几日吗?”
江御昨晚一夜没睡,那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鸣响,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沈衔鹤,他不想让他师兄伤心,又做不到当做无事发生。
这座谯明山上,他师兄留下的影子太多,他看见窗口的藤萝会想起他,看见院中亭下的棋盘会想起他,偶尔一抬头,看见太白峰云烟缭绕,还是也会想起他……
沈衔鹤心悦江御。
一想起这话,一颗心就难以自持地狂跳起来,他整个人好像都不对劲起来。
也许他该离开谯明山,才能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再考虑如何与师兄相处,江御道:“昨晚薛三盏给我传信说,妙法山的封印出了问题,许多道友都被困住,眼下生死未卜。”
沈衔鹤眼睑微垂,压下喉间涌上的浓烈腥气,他声音如常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江御一步步从沈衔鹤身边走过,可是还没走出多远,沈衔鹤忽然转过身,又出声叫住他:“师弟。”
江御停
下脚步(),回头看他:师兄还有事吗?
江御这一去?[((),不知什么才能回来,有些话眼下不说,只怕一个不遂人愿,以后再没机会了,沈衔鹤对他道:“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轻易信了旁人的话,去那些凶险之地前,跟朋友或是其他人说上一声,还有行事也不要太偏激,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有了空,多回宗门看看……”
沈衔鹤上次对他叮嘱这么多还是在江御第一次独自下山的时候,江御心中那一团乱麻至今还没解开,看着沈衔鹤不断张合的嘴唇,只胡乱应着,他说的那些话,他根本没仔细听。
沈衔鹤见他心不在焉,也说不下去了,对他摆摆手,让他走了。
江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天际,沈衔鹤缓缓转过身,走到檐下,在一张摇椅上躺下。
一碧晴天,万山苍翠,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山下有人哼着一首小令:东风摇落杏花雨,问故人,今安否?
日光温柔拂过他的面颊,沈衔鹤半阖着眼,昏昏欲睡,他想来日得空,该与松风师弟说说他日后接任宗主的事,或是把宗门事务先交到他的手上。
过了晌午,杨真前来禀告说:“师父,山下来了一位道友,自称是合欢宗的弟子,说是来找您的。”
沈衔鹤睁开眼,向杨真看去,对他道:“让他上来吧。”
杨真想不到合欢宗的弟子找他师父能有什么事,也不多嘴,老老实实听着师父的话。
他正要下山,又被沈衔鹤叫住。
杨真恭敬问他:“怎么了师父?”
长风一过,杨花如雪,落了满袖。
沈衔鹤起身走过来,轻叹道:“还是我去山下接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