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摸了摸她的鬓发,这才起身。
白日渐长,天也亮得愈早,晨光透过窗棂,勾勒出清俊的身形。
萧窈心中一动:“崔循!”
崔循立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我心中有句话,猜你应当想听。”萧窈迎着他探究的目光,眉眼一弯,狡黠道,“只是我眼下还不大想说。”
崔循微怔,含笑的眼眸稍显无奈。
萧窈又道:“待你回建邺那日,说与你听。”
崔循将她这话在心中过了一回,颔首笑道:“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场春雨过后,草木葱茏,碧色如洗。
庭院中几树桃花开得正好,有一枝横斜窗牖外,只消抬眼便能见着繁花带雨,格外雅致。
栖霞学宫的藏书楼外也有这么一树桃花,管越溪对此记忆尤深。后来到了湘州,见着窗外的桃树,还曾同晏游提起过此事。
只是如今,管越溪再没心思欣赏这灼灼桃花。
自晏游在池岭出事后,他几乎就没歇过。
有太多事情须得过问安排,忙得焦头烂额,既没半点空闲,也难安心阖眼。
读书人总是会多留心自己的形容,管越溪贫寒时,都会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眼下却颇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
且不说因劳累而疲惫不堪的面容,就连新长出的胡茬都没来得及修整。
仆役福泉依言沏了浓茶,觑着他这般模样,没忍住道:“大人还是歇歇吧。这样熬下去,若您也撑不住病倒,那可如何是好?”
从前虽也事务繁忙,但他与晏游各司其职,并不至于这般煎熬。
可如今晏游还躺着昏迷不醒。
天师道用心歹毒,交到李叟手中的那把匕首涂了毒药,已将事情做绝。
但纵是陈恕也不会料到,李叟为了救自己的孙儿对晏游下手,却又在动手前,抹去了刃上的毒。
兴许是不忍,又兴许是愧疚使然。
说到底,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贼匪,而是个为子孙牵肠挂肚的可怜人。
坦荡了大半辈子,没能从一而终,却也没坏得罪无可恕。
也正因此,晏游捡回来一条命。据医师所言,待到体内那点残存的毒解了,人便能醒过来。
管越溪得知其中隐情,心中百感交集,但也算稍稍松口气。
军中副将们与他揣着一样的心思,想着只要撑过这段时日,待到晏游醒来接手军务,总会好过些。
只是这几日没那么好熬。
江夏那边的动作极快,萧诲所率领的大军来势汹汹,而天师道也传出少主陈恕在湘州现身的消息,各处信众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