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的手虚扶在她腰间,未曾压近,也未曾推开。
呼吸交缠,她笑得犹如志怪故事中勾魂摄魄的狐貍精,能轻而易举撩拨起欲|念。身体上的,与心底最幽微的。
她问:“你这些年,当真未曾有过半分怨尤吗?”
崔循从未如此狼狈过。
萧窈这句话问得轻描淡写,可比之肌肤相亲所带来的震颤,不遑多让。
怨尤?
崔循想,他应当未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生在崔氏,单这一点,就已经远远胜过这世上大多数人。
崔氏为他提供了足够的资源,令人艳羡的家世、用不尽的银钱和诸多人脉;而崔翁身为他的长辈,早些年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倾囊相授。
因此,他也合该担起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职责。
与那些酒囊饭袋礼尚往来,维系着和睦的关系,以便交换利益;为族中亲眷,包括已经嫁人的姑母,收拾些烂摊子。
于崔循而言,这些事务其实算不上负担。
他并无什么喜好,不做这些,仿佛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想做。
萧窈曾数次提过他是个无趣的人,并没说错。
他自少时便无闲情逸致。
谢昭雅好琴棋、书画,王旸之流则沉溺酒色、斗鸡走狗,但无论哪一种,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乐趣。
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怨尤。
但看着近在咫尺的萧窈,感受着下唇传来的些微痛楚,崔循又想,兴许也是有的。
年前,崔翁曾特意将他召来别院谈及婚事。
那时提及萧窈,是一派温和的长辈气度。因崔韶寻了几册孤本送来讨好,看出崔韶心中喜欢,便有意成全,为其聘公主为妻。
可在觉察到他行事有异后,却这般大费周折,既给萧窈难堪,也为规训他。
他向来对祖父言听计从,可这回,那句“是”答得并没那么顺遂。
虚拢在萧窈腰肢上的手收紧了些,崔循侧过脸,避开她簪星曳月般的眼眸,低声道:“今日事,是我之过错,他日自当赔礼。公主纵是心有积怨,也不该如此轻慢自身。”
寻常男女至此地步,已该谈婚论嫁。
可萧窈显然并不爱他。
崔循查过,她曾在阳羡长公主处住过许久,兴许受其影响,并不在意什么名节、男女大防。
喜欢他的容色,又记恨他带来的麻烦,所以才会这般。
亲不似亲,咬不似咬。
肌肤之亲所带来的快|感,并不足以抵过所有,他稍稍用力,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萧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索然无味,在车厢另一侧随意坐了,取帕子慢慢擦拭花了的唇脂。
瞥了眼崔循唇角的伤,又有些想笑。
她很好奇,若当真有人问起这伤因何而来,他要如何解释。
崔循端坐着,神色淡漠,犹如一尊无悲无喜的玉雕佛像,只是唇上的艳色显得格外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