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的娘叫奴婢替她跟奴婢的爹还有弟弟们给姑娘请安,”杨家规矩大,不愿意奴才们因为奶了主子而居功自大,一般到了两岁头上,就将原本的乳母打发了。刘妈妈也是因着这个规矩,随着丈夫被派到乡下庄子上做了管事。
“奴婢的娘昨天特意去见了那边的名兰姐姐,她家姨娘叫她跟奴婢娘磕头呢,还赏了她二十两银子,”晓风放低声音将昨天从刘妈妈那里得来的消息跟杨骄细说了,“奴婢娘按姑娘教的,提醒了名兰,奴婢娘说,她们现在信实了她,那燕姨娘还说自己没有个娘家人,要认奴婢的娘当干娘呢!”
前世杨骄也只是听说过这个燕姨娘,没想到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物,杨骄垂眸将今天的计划又默想了一遍,“这风口浪尖儿上你娘不好再跟那边走动,叫她跟那边找个借口叫她先回庄子上歇两天再说。”
☆、二长兴侯府
二、
青桔看晓风领命出去,笑着挟了一只鱼翅烧麦放到杨骄面前的盘子里,“说是王府的喜宴,只怕也是中看不中吃的,姑娘早上可得吃好了,”杨骄这一年来心思越来越深,青桔自知心智有限,索性禀持只做不问的原则,只忠心将杨骄照顾好了,“您要是不吃好了,一会儿老夫人也要问的。”
杨骄是老侯夫人郭氏在有了八个孙子之后,四子杨华哲的妻子小郭氏第二胎才诞下的女儿,十三年前杨骄的出生是已经有了六子八孙的长兴侯府一件泼天的喜事,也是这个原因,她三岁上便被郭氏接到颐寿院亲自教养,被郭氏当做心肝宝贝掌上明珠。
直到去年杨骄大病一场痊愈之后,主动说年纪大了要挪出去,郭氏无奈之下,便将离自己最近的院子指给了杨骄,方便就近照顾,加上四十年前老长兴侯杨庆煌跟长嫂分家之后,少了一半儿的侯府显得有些逼仄,晴芳院离颐寿院也就片刻功夫。
杨家是百年侯府,规矩森然,等杨骄进屋时,颐寿堂里也已经是孙男娣女济济一堂了,杨骄微扫一眼满屋的香衣云鬓,走到居中坐的郭氏跟前一礼,娇声道,“祖母,孙女儿来晚了。”
“哪里晚了,是你伯娘她们闲着无事过来的早而已,”郭氏看到孙女进来已经是满脸笑意,待看清了杨骄身上的妆扮略有不满的瞪了青桔一眼,“你这孩子,怎么挑了这么一身儿?来人,去将我衣柜里那只双鹂鸣春的匣子抱过来。”
虽然再次醒来之后杨骄已经决定收敛心性换个活法,不过她今天这么打扮却是刻意为之,如何肯让祖母再给她添东西?忙抱了郭氏的手臂笑道,“祖母要赏骄娘好东西,等回来悄悄给呗,你瞧,今儿这么多嫂子在呢!”
“你这个促狭的小丫头,当你嫂子们还是小孩子呢,跟你争东西?”郭氏哈哈一笑,倒将杨骄的话听了进去,“只是你瞧瞧你,太素了不好看。”自己的孙女儿可是最爱漂亮不过的,又生的好颜色,什么样的锦衣珠翠都衬得,将自家的玉娃娃打扮漂亮的带出门去,也是郭氏的一大乐趣。
“可不是么?骄娘皮肤白最配大红了,”杨骄的大伯母,长兴侯夫人王氏亲昵的将杨骄拉到自己身边,“现在换衣裳是来不及了,伯母新得了一对用红碧玺攒的珠花,你将这对珍珠的给换了。”
这对珠花可是杨骄专门叫人到珠萃楼订的,她今天可是要大用的,如何能叫王氏给换下,忙一扭身子道,“大娘觉得骄娘戴这个不好看?这种米分色的还是母亲特意给我挑的。”别看只是一对珠花,因为上头的米分色珍珠难寻,价值不菲,杨骄戴了出去,也不算落了侯府的脸面。
“是啊,这丫头有一妥没一妥的了,忽然就喜欢上了珠子,”小郭氏对长嫂向来尊敬,欠了欠身道,“硬闹着要,我便给她定了一对-”
既然是人家亲娘给买的,王氏也不好再挑剔什么,依然道向身边的丫头道,“将珠花给大姑娘送到院子里去。”
“大嫂对咱们骄娘可真是没得说,疼的跟亲闺女一样,”一旁端坐的五太太何氏抿嘴笑道,“也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缺闺女,儿子一个个都成了草。”
“可不是么?”王氏仿佛没听出来何氏话里的酸味儿,笑眯眯的看着已经身怀六甲的二儿媳兰氏,“芝娘这次再添个小子自然好,若是个女儿,等满月的时候咱们侯府摆上三天流水席!”
“嗯,就这么着,”郭氏如今八个孙子一个孙女,重孙也有四个了偏就没有一个重孙女儿出来,“人家家里把儿子当宝,咱家不稀罕,”说罢向下首坐的长孙媳平氏笑道,“你也一样,咱们府上添孙女,都是三天流水席!”
“还有你们几个,都年轻着的嘛,若是再给我添个孙女儿,也是一样,”说到这儿郭氏先撑不住笑了,“家里人丁兴旺,我这老婆子活着才有滋味儿!”
“母亲说什么呐,我们都,”郭氏的话叫几个已经当了伯母婶娘的媳妇们红了脸,小郭氏是郭氏的亲侄女儿,除了侯夫人王氏,其他几个媳妇都越不过她去,这个娇儿自然要由她来撒。
别看颐寿堂里人影幢幢,其实二房杨华隆一家跟三房杨华林一家都在任上,如今也有长房四房五房和未成亲的六郎杨华耀,可是几辈儿人加起来,也足有好几十口了,长兴侯府在京城引人注目也不是因为圣眷多么优厚或是长兴侯杨华峰能力多么出众,而是杨家这羡煞人的子嗣。
对于注重子嗣的大晋来说,只有繁茂的子嗣才是一个家族兴旺的根本,也是衡量一个家族是否兴旺的标准,何况这长兴侯兄姐妹七人全是一母同胞,而老夫人郭氏包括长兴侯夫人在内的五个媳妇,更是个个进门不久就生下了嫡子,完全没有像其他人家为要个嫡子求神拜佛愁白了头发熬坏的身体的事情。
何氏是几个儿媳妇里最年轻的,可偏偏她的夫婿五爷杨华梧是最不上进的,成日价拱在爽明院里跟通房丫头们胡混,除了要银子,根本连何氏的门都不进的,此刻她听到郭氏说什么添孙女儿的话,心里一阵发酸,强笑道,“母亲这是取笑我们呢,只要琼哥儿跟陇哥儿将来出息了,媳妇什么都不求了。”
“你说的没错,你啊,成天少折腾些,好好督促琼哥儿上进是正经事,”这是又准备哭诉自己丈夫不中用了,郭氏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向杨骄道,“我听你娘说你成日躲在房里看书?咱们这样的人家,要那才女的名声做甚?何必苦着自己?”
杨骄从病好后,除了每日给郭氏跟小郭氏请安,大部分时间都是泡在父亲杨华哲的书房里,虽然郭氏出身太医之家,向来奉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并不代表她赞同小孙女沉湎书卷,成个书呆子。
前世杨骄被周昧囚禁的时候,每天打发时光的只有王府的藏书了,也是那些经史子集叫她明白了许多道理,这一世她自然不肯放过跟父亲读书的机会,只有自己有了足够的心智跟机谋,才有可能跟周家一搏,“孙女儿也是闲来无聊,顺便帮着父亲打扫书斋,并不是要做什么才女,”说到这儿杨骄嘻嘻一笑,“若是我这样的都能读成才女的话,那些士林清要家的女孩儿,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