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她不留,怕她太决绝,怕叶柏南讲了什么,骗了什么,害得她仇恨他,也仇恨陆家的骨肉。
“我留着。”
陆瑾深的肩膀一霎松垮了。
他克制住剧烈的颤抖,迈上台阶,消失在庭院。
客厅里,陆夫人靠着沙发喝安神茶,陆淮康出事,她也崩溃了,强打着精神。
李氏集团如今内讧,几股势力互相争斗,她作为家族的嫡长女,是镇场子的人物,她倒下了,李家人彻底无法无天了,瑾深毕竟是晚辈,太泼辣歹毒的手段,不合适对付长辈,她无妨。
“纪伊呢。”
陆瑾深站在沙发旁,“回去了。”
“去哪了?”
“清静的地方养胎。”他整个人虚浮无力,眼前一阵阵发黑,忍耐着。
“你去陪她吗。”
陆瑾深咬着牙,“我不去。”
“你最好说到做到,认清她是个什么货色。”陆夫人咄咄逼人,“你尊贵的陆公子身份被她毁了,我陆夫人的荣耀也毁了,若不是她怀了孩子,我非得扒了她的皮!”
他隐忍到极限,额头冒汗。
“生下孩子,抱回陆家抚养。”陆夫人下死命令,“娶她,不行。”
陆瑾深双手又悄无声息地攥紧。
“你是不是琢磨着,我见到孙儿,心软了,自然接纳母亲了?”陆夫人郑重其事,“纪伊检举了淮康,报了纪家的仇,可陆家和她也结了仇。念在她肚子里有陆家血脉,我放她一马,至于接纳她,你死了这条心,一个小丫头搅得陆家天翻地覆,外界嘲笑我李韵宁,也嘲笑你!”
他垂眸,缄默。
“陆家与纪家,新账旧债,一笔又一笔。你们之间会没有嫌隙、完好如初吗?”
陆瑾深仍旧缄默。
“官家小姐不肯当后妈,你娶一个普通的富家小姐,富家小姐高攀了李氏家族,一个孩子算什么?三个孩子的后妈,也肯当。”
忽然,他身体一歪。
脸煞白。
陆夫人慌了,扑上去扶住,“瑾深?”
秘书往他嘴里塞了止疼药,“陆董压力大,您别逼他了。”旋即,掏出染了血的帕子,“陆董吐的。”
陆夫人眼眶一红,心头的怒火难消,看他半死不活的德性,骂不得,打不得,只得咽下,“回屋躺着吧。”
一进卧室,陆瑾深几乎栽倒在地上。
秘书架起他,放平在床铺,盖好毯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喝一碗粥吧。”
他摇头。
那样意气风发、雷霆手腕的男人,眼睛鹰隼一般明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此刻,颓唐,萎靡,又孤寂。
“安排妥了吗。”
“保姆是我的表姨,背景清白。”秘书汇报,“任何人收买不了,保证照顾好伊儿小姐。”
陆瑾深踏实了,疲惫闭上眼。
“您真不去了吗?”秘书可怜他,也可怜纪伊,上一辈的罪孽,这一辈又有什么错呢?
错在,一个姓陆,一个姓纪,抛不下血脉亲缘,父辈恩怨。
夹在其中,哪一个都不是滋味。
“不去了。”他嘶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