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任皇帝是太子啊,目前看来,太子礼贤下士,深得人心,其他皇子绝无撼动储君之位的机会,除非逼宫,亦或是太子有过。
再者,德妃卖他人情,并非欣赏,而是关乎利益。倘若他还是木匠家的小儿子,才华横溢,德妃会举荐他吗?
辗转一夜,沈栩在清早派人送出回帖,婉拒了二皇子,应下了太子之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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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玉楼起火一事,姚宝林因办事不力被禁足寝宫一个月,快要到手的嫔位化为泡影。承昌帝虽不悦却没有太过追究。
承昌帝素有仁君之名,还是个痴情种,宫中人尽皆知,姚宝林是景夫人的替身,占了不少便利。
不过,天子的仁君之名,也曾因觊觎臣妻有所减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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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雀鸟啼,唧唧喳喳欢快无忧。
季绾与母亲去往医馆,一路温声细语,言笑晏晏,完全没被沈栩影响了心境。
等走到医馆门前,发现一驾乌木马车停在斜对面。
乌木马车太过华丽,季绾一眼认出是上次沈栩乘坐的那辆,不由蹙起柳眉,不承想,半卷的窗边,露出一位鹤发老者的侧颜。
老妇人身穿墨绿缂丝褙子,箍喜鹊登梅抹额,腕上一支满绿翡翠玉镯,雍容贵气,正与车里一位小娇娘说着话儿。
小娇娘眉开眼笑,生得粉润俏丽,视线越过老妇人落在走来的季绾身上。
“祖母,咱们等的人来了。”
徐老夫人顺着孙女君淼的视线转眸。
目光如炬。
何琇佩不识得太师府的人,为避免惹事,低眉顺目地绕过马车去开铜锁。
季绾走到马车前,猜出七成老妇人的身份,却猜不出她此来的目的,故作不识地问:“您老是来问诊的?”
没等徐老夫人开口,车里的小娇娘先行钻出马车,避开仆人的搀扶,“咚”的一声跳下车。
“你是季绾吧。”
“淼姐儿,不可无礼。”
徐老夫人走出车厢,矍铄之态颇具英气,由君淼搀扶着缓缓步下脚踏,来到季绾面前,直截了当自报家门,“老身是君晟的祖母,鄙姓徐,想与娘子说几句话。不请自来,望见谅。”
说着,抬抬手指,示意仆人呈上红木盒子的见面礼,直接送进医馆。
几场大雨,早晚转凉,可辰时后仍旧炎热。
来者是客,季绾请她们进了廖家铺子。
点了几样店里的招牌糖水,季绾安静陪在一旁,没有主动问起任何事,还是君淼年纪小藏不住事,率先开了口:“娘子不必拘谨,祖母是为了与你聊聊堂兄的过往。”
季绾点点头,等待后文,也已知这个小娇娘就是君氏行六的嫡小姐君淼,四公子的亲生妹妹。
徐老夫人顺势开口:“既是阿晟认定的媳妇,老身也不与你客气了。”
老者讲起君晟,语气不自觉柔和,听得出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嫡长孙”倾注了太多亲情。
季绾从沈家人那里得知了抱错子嗣的详情,此刻听老者讲起,依然唏嘘。
二十三年前的仲夏,徐老夫人的长媳谭氏身怀六甲。天气闷热,谭氏在府中闷躁不已,带着贴身侍女和车夫出府透气。
当马车行至城东街市时,谭氏突然羊膜破裂,湿了衣裙,紧急之下,被侍女送至附近的医馆,医馆里还有一名产妇。
君家人赶到时,谭氏已顺利产子,呆呆躺在木榻上。
她与另一名被家人接走的产妇几乎同时产子,两个婴孩被医馆的稳婆抱进同一个木盆清洗。
婴孩生下来紫黑瘦小,分不清模样,大有抱错的可能!
可稳婆确定自己没有抱错。
谭氏向来谨慎,却敌不过分娩的虚弱,无暇看紧稳婆,身边的侍女亦是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忽略了清洗婴孩的细节。
之后几年,谭氏对君晟极为严苛,生怕君晟有一点儿不像君家人的地方,惹她生疑猜忌。
她的儿子必须是人中龙凤。
可君晟自小是个有主见的,随着年岁渐长,愈发脱离母亲的掌控,久而久之与母亲疏远。
谭氏在生下长子的第三年产下次子,次子乖巧温顺,甚得谭氏喜爱,奈何造化弄人。。。。。。
新帝四年,八岁的君晟不知因何秘密只身前往宛平县,没有发现偷偷跟出府邸的胞弟。
待谭氏寻到次子时,已是三日后的清早。
次子流落街头,高热不退烧坏脑子,变成痴儿,而长子是在十日后返回城中,一进府门,就被谭氏以家法伺候,却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悄然出城的缘由。
谈及此,徐老夫人微微哽咽,舀起一口糖水润嗓。
“那一年,阿晟的恩师盛聿和师母景兰诺相继病逝,阿晟整日闷闷不乐,或是因此才独自出城散心。他性子犟,揽下了弟弟变成痴儿的责任,被他娘责怪了数年,直至那稳婆于今岁登门,说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