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生下我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我爸说一个贱妮子,养着也是赔钱。
五岁那年冬天,他把我扔到山上喂狼。
自己扒火车跑了。
姑父把我带回了家。
那天夜里没有月光,姑父脚底生风,带着光向我跑来。
照亮了黑暗中的我。
救赎了我的整个人生。
姑姑死的早,两家又隔得远。
早就断了亲。
我对这个姑父是没什么印象的。
那天晚上他的身影很高大,一把把我扛在肩上,用他那满是补丁的大棉袄,紧紧把我裹在怀里。
他的怀里很温暖,像一个大暖炉。
村里人都嘲讽他:“老刘这是吃饱了撑的,自己家都揭不开锅了,上有老下有小的,还要给别人养闺女。”
“这种赔钱的买卖,只有傻子才会做。”
姑父却笑笑:“我少吃一口,能养活她。”
他脸上常常挂着笑。
露出一排和村子其他男人不一样的瓷白牙。
他每次做好饭,都先端到奶奶跟前,再紧着我和表哥先吃,自己则说不饿。
可我明明看到他每次都在厨房喝我们吃剩下的洗碗水。
姑父对我很好,每次赶工回来,总是会先抱着我,把我举高高。
让我一声声叫他姑父。
他会给我买红头绳,小发夹。
奶奶总骂他又乱花钱。
他总是笑着不语,直接把东西塞到我怀里。
可是他很忙。
他是木匠,每天都要去镇上的家具厂帮工。
镇上离村里不近,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走,遇到厂里赶货,后半夜回来也是常事。
奶奶很凶,很瘦,很矮,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她常常说:“你姑父就是劳碌命,摊上你们家这一家子吸血鬼,简直要了他的命。”
“你这个小妮子可要记住,你的命是你姑父给的,长大了要对他好。”
表哥那时十来岁。
调皮捣蛋,连狗都嫌。
唯独看见我,会温和的笑着叫我妹妹。
他会弹我的头,揪我的辫子。
然后笑着跑开,让我叫他哥哥。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由奶奶操劳。
播种,割草,浇水,施肥,收割,农闲时还养鸡鸭。
我笨拙的抢着喂鸡,喂鸭,捡蛋,扫地。
却换不来奶奶的笑。
“毛手毛脚的,你会干个啥?去一边凉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