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以后时间仿佛变慢了。徐不让想尽办法给自己找事做,是自己的事与不是自己的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做。
下乡征兵,进宫陪谢霓裳,看望刚生产的魏南衣,探望芷兰院,去黛眉山找舅爷,她好像一刻也停不下来。还是苏沁找她的日子能稍微歇歇。
“你最近究竟在跑什么。”这日快正午时,她顶着烈日过来,一到阴凉处就躺在廊下,动也懒得动。
苏沁嫌弃地捻了湿帕子糊她脸上。
“跑……就随意跑跑。”她喘着粗气坐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
“你是我门下省的人,那孙茂使唤你经我许可了么。”
她离开了数日去乡下征兵,昨日才回来,苏沁自是不满。
“苏大人就不能有些家国情怀。”徐不让还在喘着气,“前线战况不明,多做些准备也好。”
苏沁冷哼一声:“他们京师防备自己无人么,不就是嫌下乡征兵的活麻烦又不记功,自己懒得去。”
“我跑就我跑啦,你们京城的兵爷娇贵惯了,上次他们派下去征兵的把人家稻子踩了还打了一架,这算什么为祸乡里的破事。”徐不让摇摇头。
看着她明显被晒黑的脸,苏沁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我的许可不准再去京师防备凑热闹,征不到兵也是他们自己和兵部头疼,这笔账倒也该算一算了。”
“我……”徐不让还想解释一下,但苏沁的脸黑得乌云密布,她还指着挂着符宝郎的名头进出皇宫,还是别惹他火的好,又倒下去装死。
可苏沁找她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看书,吃吃点心,问过孙茂、李兰芝,甚至夏霖,都说没什么问题。毕竟符宝郎也不是什么要职,有事才听高彻的指令干活,以前在这位置上的不少是靠家中关系寻个闲职打日子的人。
苏沁看不惯她躺在地上,让人搬来个躺椅,亲手把徐不让架起来放上去。
“有劳苏大人。”那人嬉皮笑脸地朝他拱拱手,他牙痒痒地拧了她的张飞脸一把。
午间吃得清淡,徐不让胃口缺缺的样子,害怕她中暑,苏沁又灌了她不少凉茶下去。
南安什么地方,多少外官哪怕降职也想进来的福地,可徐不让在这待了几个月,肉眼可见干瘦了不少。
下午她躺在躺椅上打盹,苏沁歪着眼睛打量她,虽然平日里吃的也不少,但手臂和腰都瘦了,下巴尖也更锋利了些,显得她好像变小了几岁,还是刚抽条的大孩子那样,不显性别。
他心里痒痒地伸手勾了勾,倒是不会觉得刮手。
廊下挂着铃铛,夏日的风甚至无力吹出声响。静谧的午后,除了蝉鸣燥热,好像世上只剩了这院中的两个人。
用过晚饭徐不让就打算溜达回家,走时正好遇上邱纪明来访。
“这人还真实在……”说来还真来。
苏沁整理了一下衣物,端坐在正堂中:“人家有机会巴不得常过来,谁像你。”
“我有事啊大人。”徐不让抗议道。
“对,你恨不得长三头六臂,把京师防备和禁军的活都抢了,最好刷马厩这种活也干了。”
“哎呀,怎么又说到这了,你好生记仇。”
邱纪明被引着进门时就看到两人斗嘴的模样,徐不让气哼哼地往外走。
“徐小姐……”邱纪明看看徐不让又看看屋中的苏沁,有些两难。
“明日我要进宫商量秋狩的安排,你也跟着。”苏沁安然坐着,只大声叮嘱道。
徐不让还没从斗嘴中回过神来,一路往外冲着,隔了老远才听到她呸了一声。
直到她跑得人影不见,邱纪明才继续往里走。
“侍中大人……”他犹犹豫豫地朝苏沁行礼。
“邱大人别来无恙。”苏沁温言笑道。
他笑起来是好看的,玉雕的神只那样,有礼而疏冷,一双眼睛好像古井,看着清澈,却怎么也望不透井底。
邱纪明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他以后就要在南安扎根立足了,一个京兆府尹看着统管京师,头上却压着诸天神佛,是个人都能压他一头,听说他的上一任并非真正因为渎职才遭遇牢狱之灾,而是在权利的旋涡中当做了牺牲品。
在这种位置上,就算他想独善其身,做个纯臣,怕是也办不到。既然如此,就要抓住一切机会,攀附到可以攀附的力量。
楚王世子苏沁,身兼门下侍中,为皇帝近臣,又听说将要迎娶当朝太后的女儿,与权倾朝野的王氏一党关系也不错的样子,他主动示好,邱纪明怎能不心动。
他如果没有进取心,大可以当个毫无作为的县令,穷尽一生也就是鱼肉乡里,捞点小钱,可当初金榜题名,跃过龙门,谁还甘心再为庸庸池中物。
那双深井一样的眼,诱着他往下跳。
徐不让习惯早起,提早进了宫。
这次可巧,给她领路的正是福公公的干儿子灯儿。
比起毛儿,灯儿看着更小些,身形还未展开,性格也更沉稳些,随着徐不让问,他小声的答。
两个经过一个宫门时,听见里面传来哭声,灯儿才露出不忍的模样。
“这里面住的谁啊。”她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