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在架子床上的皓腕不住地颤,眼泪更有越流越汹涌的趋势。
她与齐衡玉,怎么就成了今日的模样
杜嬷嬷瞧着她这般哀伤的模样,心里也如针扎般刺痛不已,她慌忙走上前去扶起她的身子,如幼时劝哄她安睡一般轻拍着她的脊背道,“夫人别哭,世子爷如今是被那狐媚子给迷住了,待日子久了,她就能回转过来。”
杜丹萝病中无数次地期盼着齐衡玉能来松柏院看她一眼,也无数次地懊悔着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和离二字。
她明明想与齐衡玉长相厮守、恩爱两不疑,怎得就变成了今日这样的境地
她又是悔、又是恨,恨不了齐衡玉,便只能恨那个貌美的外室。
“母亲怎么会失手那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碾死她不是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吗”杜丹萝红着眼冷声质问。
杜嬷嬷也是见识过后宅阴毒手段的人,这些年齐衡玉没纳妾,她便也心慈手软了起来,若是在辽恩公府里,遇上婉竹这样无权无势、身份低微的女子,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早已让她死了千回百回了。
杜嬷嬷揽住了仍在不停落泪的杜丹萝,矍铄的眸子从怜惜变成了深深的憎恶,良久,她道“趁着她还没怀上子嗣,还没有名分之前,索性一把火了结了她,太太派去的二流子有异心,这才会办事不力,这回老奴亲自去安排。”
杜丹萝只是落泪,已然是默许了杜嬷嬷的话语。
从正屋里出来后,杜嬷嬷便将几个从辽恩公府陪房过来的姑姑们唤到了耳房,吩咐了一番后便让杜为家的带着两个小厮去家庙纵火。
杜嬷嬷将二门处的钥匙递给了杜为家的,并道“这事要做的小心些,等世子爷一走,就立刻放火。家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人能救她。”
“这家庙”杜为家的踟蹰道。
杜嬷嬷盯着她道“放心,我只让烧后头的院子,前院的祠堂不打紧。”
早些年荣氏处置一个不安分的姨娘,也是用了这样的法子,一把火烧完连尸也辨认不出。
倒是让那些二流子办事,反而还容易出差错。
月姨娘的通风报信,给了婉竹警醒。
她半梦半醒间似是闻到了些枯草被烧焦了的气味,她霎时要翻身下榻,并连声唤起了金玉和容碧。
两人早已收拾好了所有的细软,昏黄的烛火映衬下,脸上浮现着如出一辙的惊恐。
“她们要纵火。”
家庙所在之地乃是荒山野岭,若是一旦起了火,便会陷入无水可救的境地。
静双刚走没多久,齐衡玉吩咐着来保护她的死士们应是还在赶来的路上。
婉竹坐在床榻上,盯着东边尚且是一团黑暗的院落,沉声说道“再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一刻钟,当漫天的火势吞噬了厢房东边的院落时,那焦味已直冲金玉与容碧的鼻腔,让两人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且那层层叠叠的烟雾也渐渐地起势。
“姑娘。”金玉呛声唤道。
婉竹也倍感不适,可若是她安然无恙地躲过了这一场火,齐衡玉便不一定会下狠心把她带进府里。
富贵险中求,她只能等。
又一刻钟后,那汹涌如火蛇般的大火已蔓延至了厢房,屋内黑雾越积越多,婉竹让金玉和容碧把那一箱笼的胭脂都扔给了大火里,而后再听见外头静双焦急的呼唤声后,才白着脸说“逃吧。”
主仆三人被黑雾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咬着开才能抵御胸膛内的不适,门扉处已漫上了火苗,婉竹被金玉搀扶着时特意伸出了那一截莹白如藕的皓腕,忍着剧痛贴上了门框上的火苗。
她被火灼得痛呼出声,静双与张游也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婉竹,见她面色虚弱不堪,浑身上下只剩一口气一般,静双焦急地说道“姑娘再撑一撑,奴才已让人去给世子爷送信了。”
婉竹手腕处的烫伤触目惊心,本就病弱的身子吸进了那么多的黑雾,已是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了。
静双做主把婉竹放在了家庙前的寮棚中,又让金玉和容碧去相国寺讨些水来喝。
半个时辰后,齐衡玉姗姗来迟。
他推了御前的差事,听闻家庙起了火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翻身下马后便见婉竹虚弱地靠在寮棚的木柱旁,磅礴的大火如遇白昼,奴仆们从井里取了水救火。
也正是这漫天的大火,让齐衡玉瞧见了婉竹皓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势,皮肉外翻,丝丝血迹往外流淌,莹白的肌肤被火灼伤成了这副模样。
她没有呼痛,只是这样柔顺沉静地望着齐衡玉,在他走近之后,才倏地咬着唇落下了两行泪,万分委屈的泣道“爷,我的胭脂都被火烧光了。”
胭脂烧光了,便不能去江南做脂粉生意了。
她泪睫盈盈,潋滟着泪珠的杏眸正照在齐衡玉的心间。
齐衡玉的心软成了一滩春水,他瞧着婉竹手臂上的伤,心像是被人猛踹了一下刺痛不已,就仿佛他也被火灼烫成了这等田地一般。
他上前一把横抱起了婉竹,被疼惜与不舍牵引着说了一句“别怕,我带你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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