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帝将那密信扔进了炉鼎里,只笑着对御前总管说:“所以朕说,朕这个弟弟是只千年的狐狸。”
话毕,永明帝便冷声吩咐御前总管去把安国公女婿飞鸽传书进京的密报拿了进来,并道:“衡玉这孩子,是有几分妇人之仁在,他要报安国公的救命之恩,殊不知这安国公早就是康平王的内应了,他被设局玩弄,倒真是可怜。”
御前总管便顺着永明帝的话笑道:“是了,本还以为这齐小公爷是聪明人,谁曾想竟是个不堪大用的蠢材。”
齐衡玉倒也不是个蠢笨之人。
在康平王意欲策反高进,来一招釜底抽薪迷惑永明帝时,他便觉出了怪异之处。
从安国公到今日所有的谋划,康平王走的每一步都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路,可他又怎么能预料到安国公和自己会为他所用呢?
若是齐衡玉不曾对安国公施以援手,或者安国公宁死不屈、不肯离京,他的苦心谋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除非从一开始安国公就会站在他的这一边,而齐衡玉也会被迫入局,从而推动康平王想要谋反的大计。
齐衡玉越想越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人,便只能在夜深时与婉竹说了此等猜测。
婉竹不懂朝政之事,可却是个心思细腻、聪慧灵巧之人,依着她的看法,她也觉得康平王拉齐衡玉下马的做法太危险。
万一安国公是个宁死不屈的人,或者对永明帝还留存几分期盼,要借着供出康平王蓄养私兵一事换来自己的平安呢?
人心难测,康平王凭什么敢这么赌自己的命?
这一切,都透出无尽的怪异来。
“若安国公当真早就是康平王麾下的人,那我当真是彻头彻尾地被他们利用。”齐衡玉目露冷厉的说道。
这些时日他本就在踟蹰犹豫,一来是他没有半分要谋反的念头,二来是谋反一事风险太大,事成之后他们齐国公府的富贵只能往上升一升,可事败的风险却是举族覆灭。
齐衡玉怎么愿意拿自己亲人的身家性命去和康平王赌这一场九死一生的险事?
“若当真是如此,爷可想好了退路?”婉竹正色般询问齐衡玉道。
两人在榻上相拥,体悟着彼此的心跳,含蓄内敛的话语里藏着对彼此深深的关怀和担忧。
富贵平安的日子摆在眼前,任谁都不会愿意铤而走险,齐衡玉也只是俗世里的一个普通人,他所求的不过是妻女平安,亲人康健。
特别是当他的软肋和弱点满京城皆知之后,他愈发不敢去赌,不敢去冒险。
思及此,齐衡玉便柔声对婉竹说:“你先睡,我要和我那位好同僚去聊一聊。”
婉竹不知所以,却下意识地没有过多追问,而是如齐衡玉所说一般乖顺地睡了下来。
而齐衡玉却是爬上了高墙,将隐身在树顶里的高进揪了出来。
他先不分青红皂白地痛打了高进一顿,将他打的眼冒金星之后,再对他说:“我和你做笔买卖,如何?”
翌日一早。
齐老太太便觉得心口空坠坠的十分难受,秦嬷嬷便立时去传召太医,谁曾想宫中进来了人,且还是慈宁宫的祝嬷嬷。
太后点名要齐老太太进宫伴驾,还特地传召了李氏和婉竹,并叮嘱齐老太太要把婉竹所出的两个孩子都带上。
可古往今来,何曾有过当朝太后接见一个妾室的道理,尤其是连妾室所出的庶出儿女都要见上一见,实在是太过怪异。
齐老太太不敢抗旨,便也只能派人去传唤婉竹。
而此时的齐衡玉已被康平王“派遣”着去东宫探望病中的太子,无暇顾忌家中的女眷。
作者有话说:
只能说我们如清是小福星来。
下一章就正文完结了哦,这场宫变前面也埋了点伏笔的,但是因为这本不重权谋,所以不会过多描写。
下一章会侧重描写婉竹和如清的机智。
正文完结(下)平平淡淡才是福。
宫墙深深,婉竹跟在齐老太太与李氏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在甬道之中。
活了这般年岁,她还是头一回进宫,且又是齐衡玉夹在永明帝和康平王之间的要紧时候,太后的用心简直不言而喻。
若是抗旨不遵,齐国公府的女眷们即便便会被缉拿下狱,眼下除了进宫以外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跟紧些,别到处张望。”齐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对抱着如净的婉竹如此说道。
李氏则牵着如清,神色间也染着浓浓的疑惑,她与齐老太太不同,齐老太太至少还知晓些齐衡玉的打算,可她却是对此事一窍不通。
“母亲,太后此番如此大张旗鼓地召我们进宫,可是要封赏咱们?”李氏只记得齐衡玉在玄鹰司的差事办的极好,此番也只能往奖赏上头猜测。
齐老太太知晓自己长媳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当下便只囫囵搪塞了几句,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她。
一行人好不容易走到了慈宁宫,宫檐下的姑姑们朝齐老太太福了福身,而后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后娘娘在午歇,烦请齐老太太在外头稍等片刻。”
话音一落,齐老太太尚且无比和顺地答话道:“是,多谢姑姑指点。”
在烈日下立了近一个时辰后,如净也悠悠转醒,忍不住哭闹了起来,这时方才那点姑姑才领着齐老太太等人去了厢房,仍是没有要带她们去正殿拜见太后的意思。
齐老太太早做好了准备,她自个儿这把老骨头已活到了这等年岁,什么福都享了,什么大风大浪也历经过,再没有什么好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