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吟唱着无声的曲调,一面目送着那女子朝着远处策马而去。
她之上的红缨恍若天边火烧般的云霞,刺破沉沉夜幕,灿烂而夺目,消匿于漫天的风沙夜色之中。
裴娇漂浮在半空之中,同阿九一起望着远处的烟尘。
虚无往生镜的碎片可以追溯到过去,想来她如今所见所闻,皆是上古时期的羡渊生的事。
那斩魔救下鲛人的女子,正是阿瑾口中那位被羡渊城众人爱戴的琦云将军。
裴娇仰头看见碎片封印的时流,猛地朝上方飞去,一下子挣脱出了这枚碎片。
而在这冗长的虚无往生镜中,如同这般的碎片数不胜数。
裴娇知道,靠着旁人在生门唤她姓名这一法子是无法指望了。
毕竟除了顾景尧,无人知晓她只是借尸还魂,而就连顾景尧,她也没有告知他自己的名字。
她只能靠着自己找到生门。
再一次握紧一枚碎片,裴娇已然做好万全的准备。
只是当她睁眼之时,还是被面前的景象所震慑。
映在她眼前的,正是上古时期那场神魔之战。
魔神降世,万物凋零,土地贫瘠,河流冻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这时候,大荒的神女选择完成她与生俱来的使命。
结缘桥节节塌陷,月老祠满目狼疮,天光焰高涨燃烧,化作一道薄暮四散而开,顺着十里桃花林烧到伏流。
伏流中丑陋的水鬼出尖厉的嚎叫,却在白焰之中悉数化为灰烬,沉没于暗河之下。
一道梅红的身影从燃烧着的火焰尽头走来,他面容冷戾,目露杀意。
紫色的花海渐渐被火海吞没,噼里啪啦的星火爆鸣之中,位于花海之中的引路人缓缓站起身。
九郎将头顶的草帽揭下,“我早与你说过,你杀孽过重,不会得到结缘桥的赐福,你却一意孤行,如今得到了答案,人也跟着没了,你满意了”
他扼腕道,“早知便不应放你进去,这下捅的篓子可大了,整座羡渊城都乱了套,我还得收拾烂摊子。”
话音刚落,顾景尧瞬移至九郎面前,一下子便掐住他的脖子,徒手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他眼中透着阴鸷,死死地盯着他,“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九郎面色涨红,咳了几声,“那跟踪你们的小子不顾天地法则,擅自使用穿梭空间的法器,而那法器被你的灵力破坏,导致羡渊的空间生动荡扭曲。”
“她没你修为高,又恰好处于灵力碰撞中心,怕是坠入虚无往生镜了。”
咳了两声,瞧见他越阴沉的脸色,九郎补充道“你若是想救她,就得去虚无往生镜的生门外边,唤出她的名字,引导她走出来。”
顾景尧骤然松手,九郎跌落在地,摔得闷哼了一声。
那被戾气和杀孽缠身的人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吐出二字“带路。”
九郎哂笑一声,“你如何就料定我会知道生门在何处,许多人穷尽一生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可是都无法找到。”
“虚无往生镜滋生极为困难,想要找到生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
顾景尧垂眸看着他,漫天火光于他眼底映出一片金光“你若不知道,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九郎撑着地缓缓站起,毫不在意地捡起地上的草帽扣在头上“罢了,你运气好,我恰好便是那不一般人,如此了解此地,也不忍那姑娘就这般没了的份上,告诉你便是了。”
所谓的“生门”便是虚无往生镜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只可出不可进,往往存在于空间相交昼夜变幻之际。
九郎停在一道结界外头,此处瞧着只像是一口普通的枯井,可是每每靠近一步,便能觉得身旁的气流都凝滞了半分。
他于枯井旁点燃一柱香,“此地便是这次往生镜的生门所在地,将于次日子时闭合。”
“这一柱香恰能燃到子时,若是她未在香燃尽之前从里头出来,便将成为虚无往生镜之中的迷失之人,永生永世不得出来,甚至连轮回都无法踏入。”
顾景尧没有回话,而是在拈出一道符纸,符纸燃烧之际,他朝符纸唤出了她的名字“裴宁。”
那道符纸燃烧着,像是蹁跹而落的蝶,坠入了枯井之中,寻找着秘境中迷失之人。
乌云蔽月,香灰散落一地,已然烧毁的符纸高高堆砌了一地。
符纸仍未寻回迷失之人,可是那一柱香却已然快烧到了尽头。
立在枯井前的身影萧索,九郎无奈地耸耸肩,“没时间了,早些放弃吧。”
“按理来说,若这是她的真正的名字,她应当能够从符纸中听到唤她的声音。”
“想必这是错误的名字,所以她是无法得到指引的。”
“她连真正的姓氏姓名都不肯告诉你,想来是不想嫁给你的。”
顾景尧垂眼盯着那口枯井,鸦羽般的长睫落下一道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