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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昕猜到是谢晋宜捣鬼。
“和谢总有误会?”常皓试探。
“不是和谢总。”张昕暂时不想说。今天她可以不来,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坐在这里也只是但听无妨的态度,不想让人套出话去,尤其是常皓。
谢晋宜应该只是做个样子,张昕判断,如果不想让她和以前的品牌商接洽,避免发现利益输送,那就不会昨天晚上才打来电话。但就算不删除品牌商,她也不会主动蹚浑水,没有聂汉乔的指示,她会一直和谢晋宜和平共事下去。所以会来这一出……大概率是她和冯立十的公开不和,谢晋宜不得不做出力挺老下属的态度。
不过常皓不知道,她也不想他知道。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吗?”常皓主动问。
张昕想说“不用”,也没有自信到认为他的表态是因为情义。
常皓身上已自内而外透出机会主义者的气质,看似良善实则狡猾,主动提供帮助,那对方大概率会是一个能给他带来好处的机会,或者对方背后的老板是那个机会。
“那一页草稿还在,我发给你,不要外传就行。”常皓说。
“谢了。”张昕也不拒绝。
说完工作,两个人又陷入了短暂沉默。张昕把咖啡的最后一口喝完。
常皓看着她的空杯子,似乎看出她想走,说:“再聊两句?”
张昕决定再坐五分钟。
“那时候你在香港,我说着要来找你……后来没脱开身,你就回来了。”常皓说。
张昕离婚后在香港工作近两年,起初非常辛苦并且焦虑。某一天早上,她接到了常皓的电话。他说他辞职了要来找她,又说他的母亲在香港,他会介绍她们认识,母亲可以给他们很好的生活,他们可以在香港从头开始。
张昕没见过常皓的母亲,但大一就知道常皓的母亲在香港,嫁了一个有钱人,定期会给他寄钱、买东西……大学时期常皓家境普通,但穿得从来都是光鲜的,像没吃过太多苦的孩子。她对常皓母亲的想象,也止于一个长期医美,双手戴着宝石戒指在麻将桌上滑来滑去,零用钱今天输出去明天赢回来的中年女性。
张昕当时没有回答常皓,但不得不承认,“重新开始”的那句话在她心中激起了水花,令她想拒绝却又心生波澜,而当他说来不了时,她沮丧却又松了口气。
“如果那时候去找你,现在我们会不会不一样?”常皓问。
张昕厌恶这种假设,却用平和的口气反问:“你的生活现在不好吗?”
常皓似乎觉得这句话好笑,说:“富裕人家的好与不好,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这句话刺到了张昕,她想给他一两句尖酸的话,但转眼又觉得不值得,“常经理,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她说。
“再等会儿。”常皓侧过身体,膝盖碰到了她的腿。
张昕看到他西裤下的布洛克鞋,擦得铮亮。
“这次同学会,我见到那个人了。”常皓说。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张昕,认定“那个人”不会被误解,还能激起她的一些额外反应。
果然,张昕的反应令他满意,虽然她自己觉察不到。“他没联系你吗?”他问。
“没联系。”张昕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离开本市后他们再没见过,邮件联系都没有。
常皓似乎从张昕的表情中得到了快感,平复了方才她对他冷淡带来的不快。他微微笑着说:“哦,那大概不想联系吧。你也知道,那种人家向来是很傲慢无情的。”
张昕不再回答,站起来,把咖啡杯丢进纸篓。
走到路边的车里,张昕钻进车里,靠着椅背休息了几分钟才开车。
富裕人家的好与不好,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她在想常皓的话。
选择和汤睿铭结婚,是她二十二岁时最优的选择。她喜欢他的家庭,富裕又温厚,粗线条但充满了开明的气氛,让她感觉被尊重,被爱,让她的人生有选择。因此她可以忍耐汤睿铭的各种小毛病,在这段关系中找到一种平衡。
然而,汤睿铭主动打破了这种平衡。
或许是他的岳母教会了他方法,或许他从这些方法中获得了幻觉,令他觉得自己真正像一个有话语权的男性了。
只是他不明白,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了。她会质疑他们,继而丧失相处下去的信心。
第20章夜航西飞
汤睿铭发来“明天再不回来,我们就分手”的那晚,二十四岁的张昕哭了很久,然后走进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
站在流水台的镜子前,她感觉无力但已经不那么生气,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失望,完全没了反击的心气。
但她还是庆幸,如今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有地方住,有朋友说话,有一份好工作。
她想起十八岁的自己,那时的自己想练好口语、尽量把学科平均分提高、有机会就多考证、论文必须要拿优。这都是为了一份好工作做准备的,好工作才会有好薪水,攒到钱后出去读书,至少也可以从家里独立出来。她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
张昕洗完澡就睡了,早上开机,看到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
汤睿铭的凌晨三点发:我们聊聊。
她没有回复,而是和公司再请假。她和部门经理说家里有事,希望再请三天假。
比起感情上的纠缠,她更担心工作,因为很需要这份收入。部门经理对她印象一直很好,很快批准了。
八点出头,张昕穿着阿池的外套,戴上她的帽子,离开了公寓。她来到汤睿铭家社区对面的便利店,吃了一份关东煮和豆浆,在落地窗前看汤睿铭的白色大G从小区开出去……然后穿过马路,在门口等到一个认识的小区阿姨,和阿姨边说话边进小区,保安没留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