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孤一边笑,一边拍了拍韶言的肩膀:“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你不会以为我和你二叔一样吧?”
他还在笑,似乎是因为愚弄到了韶言而感觉到心情大好,难得地没再多嘲笑韶言。韶言也不生气,也不多问,就看着他笑。黎孤笑的几乎站不稳,还是韶言扶了他一把。
旁人也不知道二公子突然把人拉走是做什么去。只
是回来之后黎孤就不大理人,专心致志摘玫瑰,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连带着摘玫瑰花的动作都轻柔不少。
云修也让韶言叫过去,提醒他专心干活。云修蔫蔫地“哦”了一声,跟在韶言旁边。
韶言左右两边贴着黎孤和云修,他们三个在一处做事。旁人要再想找黎孤或者云修,总免不得经过韶言。这二公子虽说看着好说话,可不知道为何,他笑起来,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下没人再来搭话了。妇人们虽然也打打闹闹,三三两两地说些闲话,也好过去逗弄云修和黎孤,起码不耽误做活。韶言一边摘花,一边沉默地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带左右两边这两个冤种出门。
各家将摘下来的玫瑰花带回家,用清水洗净,晾晒在屋顶。糖和糯米也都按分量分了下去,让财大气粗的二公子又出了点血。
对于黎孤和云修,韶言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可以指望黎孤杀人放火,这毕竟是他的本行,他做起来得心应手。但他不能指望黎孤也和他一样轮起锄头种田,黎孤连草和苗都分不清,让他下田怕不是能直接让韶言突发恶疾。
至于云修,韶言恐怕连杀人放火都不能指望。孩子十七了,日后要留在韶氏,总归得有一技之长,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
可这倒霉孩子大字不识几个,账都不会算。虽说他确实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可那也得有个
学习的过程。
黎孤倒是识字,也会算账,可是韶言不能指望让黎孤教云修。黎孤哪会教人啊,两个人要真出现了什么矛盾,韶言害怕出人命,云修出人命。
于是那韶二公子,万能的韶二公子,又要种田,又要带领宁古塔百姓脱贫致富,又要抽出时间来教导云修,可以说是忙的团团转。
现在打个麻将都三缺一。云修在将那一千两银子给韶言时,告诉韶言韶清乐说:等到今年九月之后,过了粮食成熟的季节,他就能把上京的一切都清算完毕,到时候就可以来宁古塔找韶言玩。
这可是胡闹。韶清乐现在可是会宁府的总寮长,日理万机不说,哪有闲工夫四处乱跑。韶言当天连夜写了一封信,叫韶清乐在上京好好待着,待到九月之后,该是他领着黎孤和云修去拜访韶清乐才对。
后园的地已开垦出来,韶言种了不少蔬菜上去。到了六月,韶言常常去西城看看。他去那里不是简单地视察,而是要与犯人们一起亲自下地劳作。
众人都表示怀疑,不仅是狱卒,连犯人们都不相信韶言还会种地。公子哥的手握剑也好,握笔也罢,总归不该是握锄头。
在韶言抡起锄头之前,他们大都是有那么一点看热闹的心思在的。但当农具真的握在韶言手里,人们又都觉得这才对嘛。似乎韶言的手比起握笔,更适合握农具;韶言读四书五经也要比读《齐民要
术》吃力。连韶言的大手大脚,在他们眼里也成了适合种地的特征。
韶言比起普通农夫,经验上未必会少,又加之读过书,汲取前人智慧,地种的未必会比农夫们差。这一天,他们可以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韶言如何不停歇地伺候一块地。
那架势,仿佛这位二公子是在杭州种了二十年的地而非读了二十年书。
远离云修和黎孤,韶言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比平时清醒了。在回家的路上,韶言突然想起一个点子:何不将机关术与妖兽核心结合在一起,代替人力呢?
问题的难点在于需要精密的机关术和精确完整地提取妖兽核心。但是宁古塔有没有合适的妖兽也是个问题,总不能为了这个再回一趟不咸山……
韶言一边想一边走,路上遇见个豆腐摊,又顺道拣了两块豆腐。他拎着豆腐,还没推开家门就闻到里面的滚滚浓烟。
……不会吧,不是又着火了吧?这院子刚修整好啊!
他赶紧推开门,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韶言就听见一阵猛烈的咳嗽,他定睛看去,只看院里夹着一口锅,里面的水已经烧干,菜饭都成炭了。
这时又有人开始咳嗽。房子都快点着了,黎孤才披着衣服从炕上爬起来:“咳咳咳……怎么了这是,我不就睡一觉吗,这,着火了?”
云修坐在锅边,满脸的锅底灰,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他拿着把蒲扇一边扇一边道
歉:“对不起,咳咳咳……我,我想做饭来着,不小心就弄成这样了……咳咳咳……”
韶言不在,黎孤懒得做饭,中午随便吃了点甜食点心垫了一下肚子就躺回去。云修没得吃啊,上顿饭还是早上吃的,捱了一天捱到快天黑,实在饿的是两眼昏花,这才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该说他幸好是在外面露天做饭,这要是在厨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云修太累了,架起锅,等待的过程太过漫长,以至于他倚在檐下昏昏欲睡。眼睛一闭一睁,再醒来就看到满院子的浓烟。
云修都快哭了,孩子看着也可怜。韶言没生气,黎孤更没理由生气,只能先让云修去把脸洗干净。
晚饭还是得吃的。韶言叹气,打算收拾完院子就去做饭。黎孤问他:“你去西城做什么啊,一去去一天。”
“种田。”
“种田?后院那几块地还不够你种的!”黎孤表示深深地不理解,“你都什么样了,歇歇吧,别再真把自己给累死了。”
“你要是真怕我累死,就来帮忙。”韶言收拾着锅里的“黑炭”,“比如说,帮我把药热一下,再顺道洗个菜。”
韶言也就是说说,没想到黎孤真去做事。
他还是亏气血,目前是喝四物汤——被黎孤说是女人喝的汤药,但确实补气血。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光是凉药闻着都发苦,不知道温度上来得什么样。
黎孤是喝不惯中药,捏
着鼻子给韶言热药。“要不里面给你加点大枣红糖?更补气血的,甜甜的还能好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