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公怒吼着从病床上冲下来,要去打王阿婆。可他忘了手上还挂着输液,下地就被输液架子拽了个趔趄,踩在了他刚刚扔在地上的烂西瓜上,脚下一滑,仰面朝天摔在地上,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病房里所有人都吓坏了。等医护人员冲进来,一番抢救后,发现他居然就这样摔死了。
全病房的病友都作证,是因为王阿婆不给他买酒,他要打人。隔壁床的老头怕惹麻烦,添油加醋地说王阿婆对她老公仁至义尽,一切都是那死鬼的错。
医生见出了这种事故,生怕家属闹起来,就赶着哄着让王阿婆在意外死亡一栏上签了字。他们陪着笑脸解释说:这就是赶上寸劲儿了。如果不是那么急吼吼地要冲下床,他就不会趔趄。如果之前没有把水果扔在地上,就算趔趄了他也不会滑倒。
旁边几个病友纷纷点头:这就是命啊!这老头,跟撞邪了一样!
王阿婆呆呆地看着医生把她老公搬到救护床上。她老公穿着洗白了的病号服,上面染上了西瓜汁。恍惚之间,她想起了那个雨夜。她和徐莹楠在蘑菇大棚里躲雨,徐莹楠照着照片,给人偶画了一张栩栩如生的脸。这女孩画得好像,有些太像了,吓得王阿婆连准备好的猪血都不敢泼了。最后还是徐莹楠捏着鼻子,帮她在人偶身上泼了血。
她记得那女孩笑嘻嘻地说:“感觉好像在做一个艺术品。真过瘾。”
此刻,老公的样子,就和推进土里的人偶一模一样。
消息传回村里,别人都说,这老头是遭了报应。只有老冯知道王阿婆的人偶,吓得连忙打电话给姜红。
姜红笑道:“这哪里是中邪了呢?这明明是中奖了呀。每天那么多意外发生,要死的都是坏人就好了。”
“可是我最近总觉得,报应这个事儿是真的。村口的张秀秀的婆婆,欺负她们孤儿寡女,也遭了报应。还有,”老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那天没有干活,帮着找那个女学生。我隔壁老刘还笑我傻呢,那天的活儿都让他抢跑了。结果没成想,还因为这事儿找到了工作。我老婆说,做好事不吃亏,老天都会帮你哩。”
姜红笑道:“那你就继续做个好人,好好工作,慢慢积德吧。”
姜红挂了电话,布丁笑着摇头:“这老冯也太不会讲话了,明明是师傅你帮他找的工作,他倒好,说是老天帮了他。”
“他要是不是这么蠢,当初也不会打那个经理了。”姜红看着前方,“好像到了,把车停下,我们走进去。”
那是一个窄窄的巷子,两边的楼互相挨得很近,似乎从窗户里一迈腿,就能跨到对面的楼上。密密麻麻的楼中间有一些不起眼的缝隙。从其中的一个缝隙走进去,里面是一个破旧的院子。有人进进出出,有人在一边忙碌,但所有的人,都是女人。
姜红站在院中扫视四周,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问:“你们找谁?”
姜红陪着笑脸:“来找我侄女儿。她让我来这儿找她,可是这会儿她手机关机了。你帮我叫她出来?”
万妮暗暗佩服姜红说谎的功力,不但瞎话张嘴就来,态度也大方自然,演技炉火纯青。
那女人冷淡地说:“我这里没有你的侄女。”
姜红微笑道:“我都没说我侄女儿的名字,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呢?”
“谁的侄女也没有——我这里都是些无亲无故的孤魂野鬼,没有谁的女儿,谁的侄女,谁的老婆。”
姜红问:“那我要也是个孤魂野鬼呢?”
中年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笑了:“怎么,踩点还是暗访?记者还是警察?我拜托你们做点正事。外面那么多违法乱纪的不管,盯着我这个地方干什么。”
“眼睛够毒的啊。”姜红索性亮了警官证,“我姓姜,皇家警察。怎么称呼你?”
“叫我老七就行了。”
“那我还是叫你七姐吧。有个女大学生失踪了,线索显示,她在你这里。她爸妈现在很着急。我们需要确定她安全。至于你这个地方是干嘛的,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
说着,姜红把徐莹楠的照片递给七姐:“我就找她,别的我什么事都不问。我相信你在警署也有朋友,可以去打听我姜红的信誉。”
七姐看了看照片,说:“这女孩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一早就走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从来都不问。我这里谁都来得,也谁都走得。”
“那昨天她跟谁住一起?”
“这我也不问。跟你说了,我这儿都是无亲无故的孤魂野鬼。没有人问那么多的。我说她走了就是走了。”七姐皱眉,“你要不是不信,就自己进去看。”
姜红点点头:“那就谢谢配合了。”
她带着万妮和布丁就要往里进。七姐却不客气地指着布丁说:“你们俩可以进,他不能进。”
布丁一怔,亮出警官证:“我也是警察。”
七姐冷笑:“你吓唬谁呢?公事公办是吧?她俩进,我可以允许。你要进,就去搞搜查令。否则不行。”
布丁不满地问:“为什么呀?”
姜红略一思忖,说:“你们俩都在外面等着吧。估计里面都是女的,不方便。”
布丁一想也对,就同意了。七姐却仿佛跟他过不去似的,说:“小姑娘可以在院子里等,你要等,就出去等。”
布丁气道:“你什么意思呀?我站在这里碍着谁了?”
七姐一脸嘲弄地说:“因为我们这儿,好多人对男的过敏。闻见味儿,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