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直接拿照片去问问吧。”施音出主意,“我觉得谢明然也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哪种事?”
施音语塞,把直白的话吞进肚子里。还有哪种事?当然是鱼塘管理,两边开钓,男女通杀。她现在都觉得自己一开始说的那句话未免有点过于一语成谶。沈小茸这恋爱运,好像真有点衰。
沈今越低头抿了口咖啡,加了这么多糖,难喝的东西依旧难喝。
“施音,其实我刚刚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这件事对我而言,重点不是照片讲了什么,而是我看到了什么。”
施音有些迷糊:“此言何意?展开说说。”
沈今越扯扯嘴角:“我承认,我看到照片的第一瞬间,脑子里都是不好的推测。紧接着,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又在我胸口烧了起来。我脑子空了一会,魂好像丢了,不知道去哪绕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我又突然想到,我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
“我跟你说过吧?高中的时候,有个很仰慕的学长。在我被欺负孤立的时候,是他一直安慰鼓励我。我们后来成为了朋友,我心里大概也是想从朋友这个位置再往前走一走的。”
“我们在晚自习后的操场散步,他悄悄牵过我的手。图书馆角落里,帮我补课的时候,他会揉揉我的脑袋。艺术节上,他送了我一首钢琴曲。我一点一点捡着这些被标记为真心的碎片,在患得患失里拼凑出两情相悦的真相,鼓起勇气想要在他毕业之前摊牌,然后,你猜呢?他和朋友说,喜欢男人?怎么可能啊,别乱说,很恶心的。”
沈今越低着头,咖啡好难喝,他的眼角为这离谱的味道泛起酸来。已经成长到可以用第三人视角平铺直叙地讲述过去,但身体对此似乎已经形成了本能直接的反应。
“很可笑吧?”奶泡已经在杯里被勺子搅拌得不成模样,“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一个试图拼命在自己的视角里捕风捉影,找出一些被爱证明的自己。我讨厌这种心不受控的感觉。所以徐云追我,我后来才会答应。”
“他的一切都表现得很明显。显然,事实证明,这也是另外一个极端。”
“他出轨以后,我没那么伤心,甚至没当初听到学长说那些话伤心,我只是恨我自己,好蠢好蠢,又当了一次笨蛋。”
“你知道吗?收到短信的那个瞬间,我脑子里就是这些想法。我所有的第一反应,都是在斥责自己愚笨。”
施音递上纸巾,沈今越笑笑,随手拿它擦掉不知道什么滚出来的眼泪。
“我不喜欢这样了。”沈今越的声音很疲惫,从一切表演的自我里抽离出来后,他的身体中只剩下一个胆怯的小孩,“我不想猜,不想证明,不想推断,什么都不想了。”
“所以,谢明然这件事,照片是真是假,背后是什么故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不能允许自己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还要去泥水里栽个跟头。”
“阿音。”沈今越的鼻尖酸得难受,“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太缺爱了?所以才会那么笨,拼命想要得到那么一点点。”
施音拿起纸巾擤了个超大的鼻涕:“傻逼,我们爱你啊。”
“管它什么张明然谢明然,去死,都去死吧。你有自己,你有我们,这就够了。”
沈今越跟着她笑,鼻涕泡也冒出来,两人狼狈地用着纸巾,低头一看,桌上早就白花花一片。对视一眼,想哭又想笑的。
“接下来什么打算?”施音问。
“拍戏啊。”沈今越接。
“我说你跟姓谢的。”施音答。
“噢。”沈今越说,“我这两天先找房子,搬出来,后面的,再看情况。”
心里想通了是一回事,人在环境下惯性思维产生的反应又是另外一回事。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心脏继续经受这种一起一伏的折腾,率先拉开物理距离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若是十五六岁的沈今越对谢明然心动,他大抵还会有勇气破釜沉舟地赌一把,问问他照片是怎么回事,他要说的那件事,究竟是不是他心里的想的那样。
可是如今的沈今越半只脚埋进二十,他在林屿那受过挫,被谢明然的反感伤害过,又被徐云这厮阴了一手,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这几天谢明然忙,一个人在家里收拾东西,沈今越觉得很方便。
捣腾的时候,当初掉落出来差点被谢明然看到收藏款亲签又被他找到。
是言月留的。
从不露面的言月只做线上to签,沈今越运气不好,没抽中,是施音三个看他萎靡不振,花重金去咸鱼买了个别人出手的to签资格。
彼时的沈今越正因为艺考的事跟沈老头闹掰,在施音的带领下经营着账号赚学费和生活费。崔崔跟林妍是一个艺考培训学校的同学,四人一见如故,关系保持到今天。
沈今越有段时间很迷茫,不知道要不要放弃。他问自己,也不是一定要当演员吧?做别的事也可以活下来。死磕表演系名校可能会失败,自己身边也没有资源,说不定读完也是一场空,最终过上的日子就和妈妈一样。
理性想出了很多逻辑来证明后退是有好处的,感性的直觉以及冲动却叫嚣着总得要试一试的。
言月的to签是在这个时候寄过来的。
随书附赠的一张明信片上,男人的字迹干脆利落。
「
to小茸
别怕,走出去,迎接你所有的战争。
在那之后,愿你灿烂生光,自由如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