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荔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食物,薄薄的腊肉盖不住下面的菜叶子,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古阿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那碗无油水的鸡汤。
夜晚,热闹散去,虫鸣蛙叫又盖过人声。
吴冬梅将铜板倒在桌子上,每一百个用麻绳串成一串。
“孩子他大伯、二叔、三叔,你们再数数,看我数对不,一共三十串再加上五十三枚。”
围在一旁的三个男人接过去又一个个地数着。
“数对了,肉市张大得给他五串,送菜的青两串,帮厨的、棺材的……”一边说,叼着旱烟的男子边说边扒拉,最后桌子上的钱得分出去一大半。
“弟妹,你把剩下的钱收好,以后金宝有得花钱的地方。”
男子说到这里,吴冬梅顿时觉得以后生活困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只要不改嫁,你就是我弟妹,他们永远的嫂子,这些房、地,我们三兄弟不动,以后都是金宝的。”李大万说道。
“农务活我们该搭手的搭手,三个侄女也可以下地出力。大侄女再过两年也该说亲了,嫂子拿了彩礼生活就好过了,不到万不得已可千万别打小侄女的主意。”李二万说道,这弟妹就是懒骨头,以前自家兄弟在,为了供得上他们一家人,全靠偷摸的手艺。
现在二弟死了,这女人就想着把小侄女嫁去村口那家当童养媳。他这小侄女是他们这一大家小辈中模样最好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博个有钱的。
在灯下改着衣服的少女,听到桌子边那几人的话愣了一刻,又继续麻木地埋头绣着手下的活儿。
“哎,剩下的钱合计着只有一两多银子,我还得省着花两年。”吴冬梅叹了一口,她把本村的、邻村的和三万搭得上关系的人请过来吃席,她本以为可以收到不少礼钱,结果除开开支就还有一两多,还没宋家那对贱命丫头卖白捡的菌子多。
“你们说,我咋那么命苦。要是那天我出山时,脚没打滑,那三两说不定就是我的。三万也犯不着大晚上偷摸着去宋家。”
“嫂子,你不觉得兄弟死,有蹊跷吗?”斜眼寡瘦的男子说道。
吴冬梅那天天还没亮就去找李三万,李三万常去的那几处赌场、窑子老板都说那晚没见到三万。
那天夜晚,月亮格外明亮,亮晃晃的连草里的蚂蚱都看得见,李三万没去喝酒,一个清醒的人,竟然走到了离正道远处的河里。
“孩子他三叔,你是说……?”吴冬梅想到又觉得不可能:“她才多大的女娃子,心那么狠?”
“管她狠不狠,我知道城里边有专门打官司的讼公。宋家没人,要是大的出事,谁给她跑官司,到时候让她割地卖房赔钱。”李五万说到这里,眼里是藏不住的贪婪。宋家那三间大青瓦房、宋世桥之前攒下来的田地,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馋。
“没证据也可以?”吴冬梅仍有些不敢相信。
“我都打听好了,邻村那边都有人这样弄了几家。只要有嫌疑,后面有钱分,就好办。”这些事,他们还是在牌桌上了解的。他们几个后面私下琢磨,也准备这样干上几票,成一单得松活好几年。这半个月来,他们盯上了好几家,没想到自家兄弟却出事了。
吴冬梅蹙眉,他们这些背朝黄土的人天生就怕腰间别刀的,就怕搞不好埃顿板子。
见吴冬梅犹豫不决,李五万朝李大万问道:“大哥你觉得呢?我们都听你的。”
他们几个来之前其实早都商量好了,他知道现在他这嫂子现在六神无主,肯定是把大哥当主心骨了。
“我也有听说,那讼公和三万在牌桌上有交情,他的官司十有九赢。不过这事得你开口,就看你的主意了。事成了,金宝就有书读了,咱们这大家子唯一的独苗得谋好前程才行。”
吴冬梅捂着胸口,好大一会儿才说道,“那我都听孩子他大伯的。”
“办事得需要开路钱,不多需要……”李五万手指比了一个“一”。
“这……”提到钱,吴冬梅又犹豫了。
“弟妹舍不得,我可以把这钱掏了,至于后面的分利嘛,看大家出力的程度分。”
“大哥我占两成。”
“大哥我也占两成。”
“那,我也占三成?”吴冬梅最后开口道。
“行,那就这样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