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沉迷女色来迷惑敌人,如此狡猾奸诈——意识到这点,一阵柔情袭来,司徒安然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但乐在其中。暄儿一旦伸出他的爪牙,任谁也招架不住。
两人眉目含情地望着对方,仿佛碉楼内是另一个异世界,外面吵杂的女声都在九霄云外了。彩色梦幻的日光,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营造出奇异的氛围,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仿佛在说:我懂,我都懂。
“还有,我投资的那些项目,虽然是父亲或集团的钱,但用在哪里、作什么用途,都会被查得清清楚楚。外人只看我有的是钱,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但如果我想用那笔钱购置一处自己的房产,财务首先会告诉那个人,最终也会不批。只有用在做项目上,才批。”
“那你现在不是购买了这栋碉楼了?”
“那是因为我投资的项目赚钱了,用的是我自己的钱。”
“你投资的项目?”
“是的,我投资了很多项目,大多数都是烧钱的、失败的。那个人见我商业头脑这么差,自然放心了。我投资那些项目时,也没冲着赚钱去的,觉得有趣、好玩,就砸钱做项目,才不管是否能赚钱,简直把‘有钱任性’贯彻到底,那才叫爽。
“钱是他们林家和黄家的,烧了我也不心疼。虽然使得他们两家钱财受损,但钱其实并无浪费,只不过是从有钱人家那里流到普通工薪阶层罢了。做一个项目,哪怕是一个失败的项目,也养活过不少普通家庭。”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猛地一听好像流氓无赖,但司徒安然稍微一想,却无从辩驳。是的,这几年为了经营那个酒窖,她虽然欠了一屁股债,却养活了几个员工,使得他们在疫情三年也有稳定收入。钱,从来都不会被浪费。
“那现在有一个赚钱了?”司徒安然问。
“是的,多亏姚工与她老公帮我经营得好,我在徽州投资的私人酒店今年赚得盆满钵满。”说着,陆和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既是感恩故人的帮忙,也是为自己的成绩感到高兴。
“今年?现在也才七月,所以,半年你就赚到了百来万买这栋碉楼?”司徒安然没有最震惊,只有更震惊。暄儿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缺席的这十年里不知道的?“还有,姚工结婚了?还帮你经营那个酒店?那刘工呢?”
想起当年刘工、姚工直接或间接地追求暄儿,司徒安然就唏嘘不已。当年他还是莲石酒庄默默无闻的穷小子,女孩们喜欢他,纯粹是因为他长得惊天动地,自带荷尔蒙气息和青春朝气。
“姚工六年前就结婚了,嫁给了上海一名酒商。于她来说是很好的了,从打工妹变成了老板娘。但疫情一来,她老公的生意就不行了。我是去年初找到她看他们愿不愿帮我打理这个酒店的,于是他们就这样过去了。
“她老公是有点生意头脑的,而她本身做招待出身,也清楚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这不,今年一放开,随着旅游业一片向好,酒店被他们盘得风生水起。”
虽然司徒安然很想问那是怎样的酒店、有何特色之类的问题,但她脑子里闪过一道光,说出来的是:“项目失败还好,但项目这么成功,那个人就不会放过你了。”
是的,她果然什么都懂——陆和暄高兴得嘴角泛出笑意,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这些日子的苦与难又算什么,然然姐她能共情,她冰雪聪明,即使不能与他共同经历那些事,但她都知道。
“所以,我本来就盘算着要脱离他们的掌控,想着去哪买个房子先躲一躲。恰好知道你要卖祖屋,于是就这样买过来了。”
他没说的是,得知然然姐这几年如此落魄,他恨自己没出息没本事,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了。他没说的是,得知然然姐急着要卖祖屋,他比她还心急,恨不得立刻、马上、当场就买过来。
因为他记得十年前当然然姐提起她的祖屋时,她讲述时的一片深情。她说那是她的根,她还说每个人都有根。而当时他说他没有根。
从决定把然然姐的碉楼买过来的那一刻起,陆和暄就决定在这栋碉楼里扎根。没有根,那就找一块和曦、温暖的陆地,深深地、深深地往下扎根,就像西北那些葡萄树那样,为了汲取水分与养分,拼命往下扎根。
司徒安然可不会知道这些。她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问:“那如果我没卖祖屋呢?你是不是准备到别的地方买一栋房子躲进去?”
她看上去有些生气,态度非常严肃,一双柳眉微微倒竖,一双水莹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说这话时语调提高,语气也较冲。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她恨自己,恨自己十年前拒绝陆和暄时拒绝得如此彻底,如果当年讲的话不这么狠情,也许暄儿在遇到凶险时,还会寻求她的庇护。甚至,如果自己十年前不拒绝他,暄儿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大好青年。
一时之间,愧疚涌上心头,眼眶又一热,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那样掉下来。她冲过去双腿跪倒在陆和暄的轮椅前,双手搁放在他两条大长腿上,头趴在手上大哭起来。同时她还有点羞愧,这才几天,她就在暄儿面前哭过几回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她一面嚎啕大哭,一边埋怨。“对不起,暄儿,对不起,我……”
陆和暄眼里吟着的泪水也忍不住滴落下来,滴在然然姐那一头茂密的黑发上。那是幸福的泪水。
他也俯下身,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身躯几乎包拢着司徒安然。他轻轻抚摩着她的一头短发,低头在她耳边低语:“然然姐,我这样子,你以为我希望让你瞧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