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西郊。”慧云夫人一身素衣站在门口,面容沉静,“多年前我偶然听林遐与随从说起过,西郊有座山林别院,别院的主人身怀异术。”
西郊山林众多,景致倒好,许多屋舍掩映其中,不知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庄园,更不知哪户才是所谓的山林别院。
天色渐渐昏暗,雪花无声飞落,山林中亮起点点光亮,偶尔传来车马声响和猎狗吠叫,天地愈显得寂静。
如此看来,林遐和容凤声在多年前便已经有渊源。
朔月脚步不停,一户户看过去。
一片雪花落在鼻尖,传来清新冷冽的香气。
朔月抬手拂去鼻尖上的雪花,却陡然脚底一软,靠扶住树干才没跌倒。
头脑深处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刻骨的刺痛从脚腕开始,山海般汹涌地席卷了全身。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像是被林遐囚在地下私牢时,烧红的铁环贯穿脚踝时带来的灼烧苦痛。这个想法诞生后,朔月即刻明了,这是他向朝露射出的那一箭在起效。
彼时,他问朝露,杀死他之后,自己当如何。
朝露琥珀色的眸子划过丝丝悲悯。他回答道:“你不需要寻找族人终结生命,只需忍受痛苦,等待死亡。”
那些疼痛来自他不死的奇迹,刀枪剑戟、封喉剧毒,每一样都不曾夺去他的生命,但如今每一份疼痛都将重演,直到死亡降临。
只是过去这些时日,这些疼痛只在深夜梦中降临,并不过分难捱,导致他总觉得朝露危言耸听,并未太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现在。
指甲深深嵌进树皮,粗糙的树干磨破了指尖,却只留下干涸的血迹。但力气很快被抽取干净,他终于抓不住任何东西,靠树干强撑着的身体缓缓跌落。
这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自脚踝开始,火苗一般燎原,引燃了过去二十年曾受过的所有伤痛,毒酒、匕、刀箭……火苗自他身体里疯狂热烈地燃烧,他却冷般紧紧怀抱自己,蜷缩成雪地里渺小的一团雪。
这是不死者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真实。
死亡……将在今日降临吗?诅咒就在此刻消除吗?
那固然是很好很好的,朝露和前辈们都可以安息了,可是……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脑海中划过谢昀的身影。
不由自主的,不假思索的,他下意识向天地山川中的所有神明祈祷。
死去之前,我想再见他一面。
茫茫风雪至,渺渺故人归。
神明于风雪中现身,慷慨地回应了他的请求。
夜幕笼罩天地,南郊山野中,一座宅院亮起隐约的烛火。
朔月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那阵尖锐的刺痛渐渐变得和缓,外界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怎么还没醒,要不要请个大夫?”
那声音有些熟悉。朔月困倦地想着。
与他对话的那人许久没说话,又是一开始的那人说道:“也对,他是不死之人,就算是太医来了也没什么用只不过你既然把人家捡回来了,怎么如今连面也不露?当时瞧见朔月,你可跑得比谁都快。”
“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在改了。”那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平淡,“一会儿你去看看,他醒了就让他走。”
“你急什么?有话怎么不当面说清楚?”
“没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