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树村小学的操场上,草皮半秃。
荣默、岑岁和夏国梁坐在平衡木上,对面坐着穿一身蓝白校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有点紧张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看着岑岁三个人问“你们是来这里找那个碎片的,还是看到碎片才过来的”
问完不等岑岁他们说话,她连忙又说“那个青色的碎片,前一阵被我妈卖掉了,卖给了一个中年男人,皮肤有点黑,看起来人很实诚,头稀稀疏疏的,你们可以去找他”
等小姑娘一股脑说完这么多,荣默带头先开口,用温和的语气对她说“你不用紧张,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就是来打听点关于那个碎片的事情。”
小姑娘默默松了口气,看向荣默问“打听什么呢很重要的事情吗”
荣默笑笑,特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温柔,“对普通人来说不重要,所以你能不能先跟我们说一说,你母亲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
小姑娘稍犹豫一会,还在观察荣默、岑岁和夏国梁。
大概确定了他们确实不是坏人,也就慢慢开了口,声音不大说“我听我爸妈闲聊天的时候说过,那个东西原来不是我们家的,是我太奶奶从城里带回来的,藏了一辈子,到临死时托付给了我爷爷,让他收好,说将来的某一天,东西的主人可能会来取回去。”
岑岁听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稍歪了歪头,表情专注。
等小姑娘说完这一段,她看着小姑娘问“那为什么会卖掉呢”
小姑娘看她一眼,心里感觉更踏实了一点,声音也便跟着更放松了一些,说“这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两年前,我爷爷去世了,而太奶奶去世都有二十多年了。这么长时间,这件事在我爸妈嘴里,已经成毫无根据的故事了。说起来根本没有真实性,我爸妈觉得可能就是太奶奶从城里拿了个破碗片回来,临死前糊涂了,瞎编了这么一个故事。你们知道的,谁会把故事里的事当真呢。之前有人上门收老物件,我妈看那人愿意收瓷片,就直接给卖掉了。”
岑岁点点头,思考了一下说“你妈妈瞒着我们,是不是以为我们那个瓷片原来主人家的后人,是上门要瓷片的,结果她又给卖了,怕我们找你家麻烦,所以就直接瞒着不说了”
小姑娘连忙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岑岁看一眼荣默,没有好奇想问的了。
他们会卖碎片这件事,稍微推断就能知道因果,就是看瓷片平平无奇,又没什么用,见有人收还能换点钱,直接就换了,毕竟钱比一片碎瓷实在多了。
像他们这种生活的家庭,也不可能真的花钱去鉴定机构,鉴定一个在他们眼里本来就不值钱的东西。最多找周围懂行的看一下,或者给上门收老物件的人看。
老徐都没觉得这瓷片有什么稀奇,他们找别人看,肯定也是一样的结论。
于是这个碎瓷片,在他们手里就是废品,能从老徐手里换那么点钱,已经是他们能创造出来的最大价值了。
这片青瓷,在他们手里,就值这个价。
这是他们的生活层次决定的。
荣默和夏国梁自然也听明白了。
知晓了原因,也就不再过多追问下去,这个问题没什么再追问的必要。
荣默看着小姑娘,又温声耐心问“你说瓷片是你太奶奶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带回来的或者更具体一点,从什么人手里带回来的为什么会说,人家可能会回来取回去”
这些问题,小姑娘脑子里都没有答案。
她直接冲荣默摇摇头,软声说“我太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关于太奶奶的很多事情,我都是从爷爷和我爸妈嘴里听说的。他们说我太奶奶是个有本事的人,喜欢走南闯北,去过好多地方。至于从哪带了那个瓷片回来,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我爸妈知道点吧。”
荣默看她说不出这个,又问一个“那除了瓷片,还有没有一起带点别的”
小姑娘还是摇头,“推算起来,那都是六几年的事情,我不知道的。”
不知道问了也没有用的。
荣默轻轻吸口气,看着她又说“那要不这样,你回去跟你爸妈说一下,我们只是来打听一点事情,不是来要瓷片的,如果打听出有用的信息,我们会有重谢。”
岑岁听荣默这么说,十分默契地从包里掏出小笔记本,把荣默的手机号抄下来,送到小姑娘手里,“我们只是做考察的,打听了事情就走,不会太多去烦扰你们,麻烦你回去和你爸妈说一下,如果他们愿意聊聊的话,给我们打电话就好。”
小姑娘接下手机号码,片刻后冲岑岁点点头,“好吧,那我回去说一下看看,希望能帮到你们。我是真的骗不了人,听说你们在这里跑了一天,实在是没忍住,就来说了。”
岑岁笑笑,“谢谢你了。”
小姑娘摇摇头,“没事的。”
回到车上,岑岁心里舒服了一点。
总算是没有白跑,总算是挖出了一点点眉目。
她靠在椅背上长长舒口气,“可以回去安心吃晚饭,睡个安稳觉了。”
夏国梁一开始说岑岁是个累赘,但没想到,小丫头办起事来,比他们两个大男人还上心。
从头到尾,也没嫌苦喊累的,反而一直精神满满,那劲头可不是装出来的。
这会他算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在心里,把对岑岁的好感度,默默拉满。
而岑岁没心思管他现在怎么想,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柴窑碎片上。
回去的路上,还感慨地跟荣默说“不管是什么宝贝,在不识货的人眼里,那就是废品。这片柴瓷要不是被我现,这辈子都见不到天日了。”
只会以一个“废品”的身份存在于各处旮旯角落里。
荣默笑笑,“都说玩古董最终就是讲究个缘分,应该是缘分吧。”
岑岁转头看着他一笑,“应该是,我看到那个瓷片的瞬间,感觉就非常不一样,就好像冥冥之中它就在那等我一样。”
夏国梁忽然在后面感慨一句“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缘分呢”
岑岁故意撩一下头,拖长了尾音道“因为你没有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