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小三的孩子,还是杀人凶手的孩子。
她的妈妈逼死了宋琰清的妈妈,所以宋琰清才会从一出生起就没有妈妈,只能为了生存认沈芸一个杀母仇人当妈妈。
宋祈安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事情了,似乎自她有记忆以来,这些事情就已经根深蒂固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曾觉得愤恨,曾觉得颜面无光,曾觉得无法去面对宋琰清,也无法去面对郑意礼——
那个本该是自己嫂嫂的人。
一股深深的别扭和不堪自卑就那般随着时间和年龄的增长侵入骨髓,直到彻底和宋祈安融合在一起,使她沦为了在阴暗中扭曲挣扎的人。
郑意礼很好,宋琰清也很好,面对如此好的两个人,宋祈安打心眼儿里不知所措。
她们身上的光芒太耀眼,逼得她一度不敢直视,于是她就只好懦弱地放任自己逃避着,躲藏着,仿佛只要这样,那些曾经困扰她的问题与心结就会迎刃而解。
至少宋祈安曾经是这样认为的。
可那毕竟是曾经。
此时此刻的宋祈安目光紧紧盯着郑意礼欢喜雀跃扑向宋琰清,又亲密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去的动作,只觉得整颗心脏都酸涩痛楚得厉害。
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好到如此不避嫌的地步了吗?
宋琰清的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身上,郑意礼后知后觉,忙放开了宋琰清,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太激动了。”
因为兴奋,她妆容依旧保持得很精致很完好的脸颊上有两团浅浅的红霞,粉粉嫩嫩的,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块腮红都要好看。
小女生在此刻可爱得过分了,依稀有了几分从前活泼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那时候林笑笑还没有出现,郑意礼和宋祈安的关系还很亲密,对方满心满眼都是宋祈安,每天都斗志昂扬地想着各种法子去逗宋祈安笑,甜蜜得令人眼馋。
眼睫轻眨,很快那美好的回忆消失不见,宋琰清眼前仿佛又浮现起郑意礼暮气沉沉,宛若一支枯败凋零的玫瑰的样子。
在接连的打击与病痛折磨下,对方病入膏肓,连最好的医生也束手无措。
宋琰清曾悄悄地替郑意礼寻了很多专家,国内的,国外的,但凡只要称得上一个“顶级”,她便毫不犹豫地斥巨资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地将人带来,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逼迫他们去治疗郑意礼。
可惜仍旧无济于事……
宋琰清回神,目光带着贪恋地扫过少女粉扑扑的娇艳的脸,蓦然生出了一股想要将对方紧紧拥抱入怀的冲动。
郑意礼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危险,忙找了借口离开:“姐姐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也不给宋琰清拒绝的时间,当场便转身小跑着离开了。那姣好的身材伴着在月色下流光溢彩的晚礼服,跟能勾走人魂儿似的,一同消失在了那花影重重的墙壁之下。
宋祈安缓缓走了出来,那双幽暗无光的眼始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宋琰清,似要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姐,她来找你干什么?”
宋琰清神色自然:“来感谢我。”
“感谢你?”她声音带着疑惑。
“她很喜欢我给她送的生日礼物,所以专门过来谢了我一趟。”宋琰清撩起眼皮,似笑非笑,“怎么,白天你给她送了礼物以后,她没有特意谢谢你吗?”
宋琰清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祈安表情僵硬住,嘴里兀自生出一股苦味。
以她们如今的关系,郑意礼别说是来特意谢自己了,她还能好好地将自己的礼物保存下来,宋祈安都觉得庆幸。
宋祈安沉默下去,不再开口了。
宋琰清也没放过她,“自作自受。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和林笑笑纠缠不清,玩成年人那种暧昧的戏码。”
“我没有……”
“那你去祠堂跪下,对着宋家的列祖列宗发誓。”宋琰清打断她。
宋祈安表情微微扭曲了下,有些没好气地反驳:“姐,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折磨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那地方。”
小时候宋祈安没少被沈芸关进去,次数一多,她便情不自禁地恐惧那地方,每次都要宋琰清悄悄陪着才行。
宋琰清勾唇笑,“你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意礼那么了解的你,又如何会不清楚她眼里最是容不得一点沙子呢?”
宋祈安再度哽住了。
她强烈怀疑今天她姐是专程来替郑意礼复仇的,否则她姐怎么会一改常态,不复往日的温柔与与世无争,一而再再而三地散发出攻击性来教育她?
宋祈安胸口窒息得慌,她定定地看着宋琰清,想问一句为什么,却又怕听到那个她不愿听到的答案,所以最终只得将疑问憋了回去,继续装傻充愣地活着。
有时候,不刨根问底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两人忽然就僵持住,宋琰清凝视了她半晌,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不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吗?”宋祈安露出些许可怜的表情。
“不能。”宋琰清想也不想,拒绝得很干脆,复又问起:“为什么不想回家。”
宋祈安:“就是不想。”
“她太唠叨了。”宋祈安言简意赅,“每次见面她不是拉着我说这样就是拉着我说那样,她总是想把她的欲望强加给我,我并不想去做。”
“姐,我心烦。”
大约是察觉到了宋琰清态度里的松动意味,宋祈安大步走近了,拉起那只曾被郑意礼触碰过的手,不符合她本人画风地撒了撒娇:“姐,你就行行好,通融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