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火花飞溅。
剑刃深深插入石头铺地,谢怜双手握剑,低下了头,额头深深抵住剑柄,一口牙仿佛就要被自己咬碎在齿间。
“废物”
戚容哈哈笑道“你这个废物我就知道你不敢杀我任凭我怎么羞辱你,怎么把你往死里折腾,只要我拿把刀放在别人脖子上,你就奈何不了我。你这个没用的懦夫,做神做成你这个样子,你还活着干什么”
然而,谢怜却已彻底冷静下来了。他抬起头,双眼冷冽“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奈何不了你,自然有人奈何得了你。”
戚容哼道“你是不是又想抱着君吾的大腿求他给你做主啦别做梦了,当年人家理你了吗嗯现在还腆着脸跟他混,你可别是个蠢货吧。”
谢怜把戚容身上那套庄重华丽的悦神服剥了下来,召出若邪,缚了戚容就把他丢到一边,道“你最好闭嘴少说两句。”
戚容道“我又不怕你,你凭什么威胁我”
谢怜道“那你怕不怕花城”
戚容的笑容终于卡住了一瞬。这一瞬,谢怜轻声道“我事先告诉你,万一我什么时候心情坏了,说不定就把你交给花城,请他帮我想个法子治治你了。所以你给我小心点,听到了吗”
闻言,戚容彻底笑不出来了。他悚然道“他妈的,你好恶毒亏你想得出来你还不如把我交给郎千秋呢”
谢怜跪在地上,开始用手一点一点去捡地面和棺底那些大小不一的粗糙颗粒。事实上,他暂时是不会把戚容交给上天庭的。原因就是郎千秋。若是交了,郎千秋得知戚容下落,即刻便会提剑冲过去要杀他。让不让他杀头疼;万一杀了,下一步又如何也头疼。所以,上天庭目前是交不得的。
这么看来,去找花城帮忙,似乎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其实,他也只是拿花城出来吓吓戚容罢了。毕竟他已经打扰花城太多次了,每次一有什么事都先想到花城,总感觉有些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光是现在搬出他来吓戚容,谢怜已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戚容转头,冲别的方向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那小孩可怜巴巴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爹,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被打的很痛”
戚容仿佛很乐于享受这种父子游戏,阴阳怪气地道“儿子乖爸爸没事哈哈哈。”
谢怜一边眼眶红地抠捡着那些粉末,一边小心翼翼地往悦神服里放。那小孩悄悄爬过来,也帮着谢怜捡了一点。谢怜看到这一双小手,抬头望他,那孩子小声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打我爹了,放我们走吧。我们再也不来你家里偷东西了。”
谢怜心中一酸,强忍下去,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道“我叫谷子。”
谢怜将所有骨灰都收齐了,包在衣服内叠好,重新放回棺材,合上棺椁,这才缓缓地道“谷子,那边的不是你爹,是另外一个人,他被鬼附身了。现在是个坏人。”
小孩子却不能理解他的话,迷惑地道“另外一个人不是啊,我认得的,那就是我爹啊。”
戚容赞许道“不错不错,划得来,捡了个便宜儿子哈哈哈嗷”却是谢怜一脚踢了过去。
谷子尚且年幼,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对戚容俯身的这具身体极为依赖,怎么也不会肯离开的,谢怜一时又想不到该怎么安置他,于是背了芳心剑,对着两具棺椁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左手提着戚容,右手抱着谷子,离开了太苍山,风驰电掣地往菩荠村赶。
离开多日,回来时是深夜,那菩荠观门大开,香云滚滚,神台上香炉里插满了香支,桌上也堆着些贡品。谢怜进了门,随意四下看看,随手从供台上拿了两个包子,一个给了谷子,一个则粗暴地往戚容口里塞去。这具身体可毕竟还是个活人,在谢怜研究出怎么把戚容从这人身上拽出来之前,都得好好进食。戚容喷了口包子大骂难吃,似乎有点不放心,道“我说你该不会真的要把我交给花城吧”
谢怜冷笑道“你很怕吗”懒得听他废话,转身去地上一堆咸菜坛子里东翻西找。戚容嘴硬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你,身为神官,居然跟这种绝勾勾搭搭的。你”说着说着,他忽然目光一凝,锁定在一处。原来,谢怜一弯腰,他胸前的衣物里滑出了一样事物。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指环。戚容紧盯的,就是这个。
谢怜没注意到他目光,戚容却在他背后,面露怀疑之色。过了一阵,他道“太子表哥,你胸前那是个什么东西”
谢怜本也不打算理他,但戚容提到的这枚指环却是他有点在意的东西,于是转身,手指勾着那细细的银链子,道“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吗”
戚容道“你拿过来,给我看看我就知道了。”
谢怜却道“知道就说。不说就闭嘴。”
戚容悻悻然,道“你总是对你熟悉的人抖狠,有本事对外人抖你的威风去。”
谢怜把银链子重新塞回胸口贴肉带好了,道“你有本事继续说。说一句我记一分,多一分你就离花城的刀更近一步。”
不知不觉间,他竟是用花城用的很熟稔了。戚容冷笑道“你少拿他吓我,你自己说不定哪天就死在谁刀下了呢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吗本四害之一告诉你,这是诅咒之器,不祥之物还不赶紧丢掉,你居然敢把这个东西带在身上,是不是嫌自己活长了”
闻言,谢怜豁然起身,道“当真”
戚容道“废话给你这个东西的不管是人还是鬼,必定不怀好意。”
谢怜又蹲下了“哦。”
戚容“什么叫哦”
谢怜头也不回,淡淡地道“哦就是你的话能信才是有鬼了。我选择相信送我这个东西的人。我决定把它一直戴在身上。”
他对别人一贯温和,对戚容却是格外冷酷。戚容气个半死,骂骂咧咧不休,谢怜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他现怎么翻也找不到装着半月的那个坛子,心道“莫非风师已经来过,把她取走了”
听着听着,他忽然又隐隐觉出一丝不对劲。
当真奇怪。戚容分明就怕花城怕的要死,却为什么还敢不断啰嗦刺激他,简直就像简直就像是在刻意拼命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样
想到这里,谢怜来了个突然袭击,冷不丁一瞟戚容,果然见他目光一闪,鬼鬼祟祟。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谢怜向上望去。一抬头,只见本来就不算高的梁顶上,一个黑衣人背部紧贴天花,伏在上面,犹如一只巨大的蝙蝠。
谢怜反手就是一记芳心剑投上去。那人背贴在梁上,为闪避这一剑,猛一转身,掉了下来。
谷子吓得包子都掉了,哇哇大叫。戚容刚要喊就被若邪封了口,拖到角落去捆好了。谢怜原先还以为这是戚容埋伏的帮手,然而快交了几下手,只觉这人出手又快又狠,莫名熟悉。他可以负责任地断定以戚容这个德行,绝没有能力驾驭如此身手的属下,又见那人另一只手抱着什么,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黑漆漆的坛子。而那坛子,正是装着半月的那一只
风师居然还没把半月带走谢怜瞬间想起这人是谁了,脱口道“小裴”
原来裴宿来偷半月,谁知却刚好被回来的谢怜撞上,只好躲上屋梁,戚容因为被若邪绫缚了,躺于地面,一眼就看到了藏在上方的裴宿,他不知这人是谁,只以为是要对谢怜不利的,那就是对他有利。他生怕谢怜现有人埋伏在上面,故意不断出声干扰,怎料还是被谢怜觉察了。谢怜带着两个咒枷,裴宿则被流放,两人都没法力,那么就只能硬拼身手。谢怜这八百年可都是干拼身手拼过来的,裴宿哪里扛得住,十几招后谢怜便拿下了他,道“坛子还来”
本来他只是随口一喊,谁知,裴宿居然当真把那咸菜坛子丢还给他了。谢怜一愣,心想怎么让还就还了这小裴将军还真是干脆,一般不是要宁死不屈拉拉扯扯许久的吗。却听裴宿丢出坛子的同时低声喊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