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万源坐在马车上心头凉,只觉天昏地暗。
不出意外,家族派出去的杀手已经完成任务,再过两三日,隆晋王等人的死讯就能传到京城。
妻女就是季万源的心头肉,虽然没有个儿子,但季万源也不在意,只要一家人和乐融融季万源就心满意足了,不成想年近半百竟要遭受白人送黑人的磨难,季万源怎能不痛心!
季万源没有怀疑过季曦话的真实性。季万源与他接触过几次,这人虽有好色的毛病,却不是狡诈藏奸之辈,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而对季家的势力,季万源深有体会,他毫不怀疑族中成事的可能性。
在季家想要让族中子辈担任某个官位时,某个职位上的官员总能恰到好处的病危,就是号称护卫无数的地方大官,也会突然自缢在家中,把位置乖乖腾出来。
所以,就算季万源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已惨遭毒手,但潜意识里还是已经把季越等同死人看待。
季万源没能瞒住甄沁兰。老夫老妻多年,季万源些许的不对劲都能让甄沁兰察觉。接连追问下,季万源把实话说了出来。
“万郎,他们害我们如此,怎么就不和他们拼了呢!”甄沁兰怒捶桌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回想起季越三朝回门时,自己恼,故意去山上礼佛躲开季越,甄沁兰心头更是痛楚,自己当时怎么就这么狠心,以至错过女儿最后一面。
季万源没有应答。
他们还有两个女儿,怎么也要为他们考虑啊。若没有季家在后面支持,太子的位置不牢靠,自己的女儿将来怎么办,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又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的心思。”甄沁兰抹了抹眼泪,“你担心家族的报复,担心咱们得另外两个女儿,担心一大堆的事情。”
“可你有没有想过,太子真能坐上那个位置吗?”
“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他们狼子野心万郎当真不知?”
“……”怎么会不知!
季万源沉默。
近年来,族中几次让自己保族中子弟做官,或是不起眼的小位置,或是太子府中的某个幕僚,在棋盘上不断安插上自己的旗子。
一点一点往外伸爪子,倾蚀司徒氏的江山,司马昭之心,早已路人皆知。季万源哪里不清楚。
但他也是贪心的。别人家的丞相和自己家的丞相,总是不一样的不是吗?将来这皇帝若能姓季……
甄沁兰看丈夫的反应,心头微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改朝换代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当朝皇帝虽无功,但也无过。海内外一片平和,外无强敌干扰内无匪患作乱,族中就算想要称皇,也没个借口。
“好,好,就算他们能把司徒家的人杀得断子绝孙一干二净,将来事成,他们会记得咱们的功劳吗?”
“夫人,这话哪是可以胡说的!”季万源急忙捂住甄沁兰的嘴巴。隔墙有耳,若是这话传了出去,可真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有什么不敢说的,”甄沁兰心头恼火,他丈夫都敢想着改朝换代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越儿他们说杀就杀,丝毫不顾念万郎这些年来的苦劳,指不定将来哪日咱们也要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他们若真是念及万郎的安危,又怎么会强迫你站到太子这条船上!”这也是甄沁兰多年来最为记恨的一点。
季万源作为丞相享高官厚禄,在这场夺嫡中,就算冷眼旁观,新任皇帝看在先皇面子上,也能让季万源回乡颐养天年。
偏偏季家为了自己的利益,强求季万源去趟这趟浑水,弄得季万源骑虎难下里外不是人。
现在被强行绑在司徒离这条船上,一旦司徒离没能继位,别说回乡颐养天年,季万源一家人性命怕是都难保。
将来,若是太子继位,也只能是个傀儡皇帝,太子焉能不记恨季万源;若是季家上位改朝换代,这个帮助他们的大功臣,也未必能够善终。
再若是其他皇帝继位,季家弃车保帅,折了季万源这枚棋子,便可保全族中。
三条路,全都走死了。
季万源不愿意承认自己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按着族中的谋划,一步步被推着往前,好歹,前面还有根萝卜吊着自己这头蠢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