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我愿意!”春莺急急地点头,生怕缪尘霜反悔似的。
“那自然是好,不过眼下我还有李远铭这一案,开糕点铺的事也需从长计议,恕我先告辞了。”
“呃……还未闻姑娘芳名……”春莺突然才想起来,竟觉有些失礼。
“我姓缪,名尘霜。”
春莺满眼感恩地目送她离开青鸾楼,一双玉手扶在窗棂边上,只觉欢喜溢了胸腔。
再回到大理寺,已过了近一个时辰。
祈墨已将李府家仆和秦宁放了,可那秦宁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大理寺,一直要候着缪尘霜回来,祈墨便让衙役拿了木凳和治疗瘀伤的膏药给他。
秦宁见缪尘霜进了正堂,赶紧放了手中的膏药,忍着后背的伤疼,快步走上前去牵了缪尘霜的手。
“姐姐……既然你还活着……何不跟我一起回家?爹娘若是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缪尘霜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才十七八岁却已有沧桑的少年,也不挣脱他那满是老茧的手,只顺势拉了少年到一旁坐下。
“秦宁,你听我说,有些事情解释不了也解释不清楚。”她眉头一蹙,盯着秦宁的双眼道:“我并不是你姐姐。”
“可是……”秦宁上下打量着缪尘霜,这样貌,分明就是自己的姐姐秦臻啊!
“我的灵魂来自于遥远的未来,大概是一千多年的以后。”缪尘霜觉得这样的解释,秦宁大抵也是听不懂的。
果然,少年眨巴着眼睛,一副迷茫的样子。
“缪姑娘的意思是,她与你姐姐秦臻的灵魂生了错位,就好像一坛酒,里面的酒水换了,可仍然还是这个坛子,只是味道完全变了。”祈墨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俩身边。
缪尘霜眉稍一飞,心底嘟喃,敢情我是一坛酒?有这么比喻人的?
“哦……我大概明白了……”秦宁松开了缪尘霜的手,兀自低下头,有些许失落。
缪尘霜从荷包中掏出一把铜钱,又拿了一个纸包塞到秦宁手中,“今日时辰已晚了,这些钱你且拿着去寻个客栈先住下,明日再随我们一同去凤翔县。”
“还有这双布鞋,是我方才新买的,也不知道你穿多大的码数,我就估摸着买了。”她指着那麻布纸包。
先前在公堂上审案时,她早就注意到秦宁那双绳编的草鞋已有几处断裂,鞋底也被磨得薄如纸片。
知道面前的女子并不是自己姐姐,却又如此关心自己,少年有些羞涩地攥紧了手中的纸包,一双脚也往凳子底挪了挪。因为家境拮据,从凤翔县到长安的三十多里,他没有搭马车,而是一步一步走来的。
祈墨眸中似有冬霜融化,眼前这女子,不仅心如明镜,更是心细如。
他将秦宁送出了大理寺,回了正厅,见缪尘霜展了李远铭的画像,定定凝视着。
还未等他开口,只听她道:“与李远铭结仇的人太多,可他爹是凤翔县的知县,在当地颇有权势,因此敢对李远铭下手的,应该也是同样有权势之人。”
“我细问了那李府家仆,李远铭的双手不仅被卸下,还被重新缝了上去。”
双手被卸下又被缝了上去?缪尘霜眸光隐动,类似的案子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曾遇过。
那是她刚进入刑侦大队就接手的第一个案子,遇害者是一名中年男子,有娈童癖,被法院判刑十年,他从狱中刑满释放的第二天就被杀害在其出租屋里,双手及嘴唇皆被砍下又被缝了上去。经查,凶手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曾在十年前被遇害者猥亵,自此幼小的心灵被梦魇所缠,十年后终将中年男子杀害,并将那双夜夜纠缠着他不放的噩梦般的双手砍下企图驱散心底的阴影。
“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祈墨见她似在沉思,半晌没有动静,夜深了,忙活了一天他只希望她能早些歇息,明早辰时还得赶往凤翔县。
“好。”缪尘霜突然想起今日答应春莺的事,随即把自己的想法和祈墨捎带一提。
“开糕点铺?”祈墨眉头一沉,清音有些低沉道:“一青楼女子在长安城抛头露面开门面做生意,想必很难被世人所接受。”
“为何?难道只因为她出身青楼?抑或是说她只是个女子?”
“两者皆有。青楼女子,要么从良嫁作他人妇,要么独守一生。”
缪尘霜幽叹一声,“我没想到祈公子的观念竟是如此封建陈旧。”她的语气转而扬了起来,“凭什么女子、贱籍就不能自食其力,就一定要依附于男人,在我看来,每个人无论性别、职业,所有人皆生而平等!都有为自己理想而活的权利!”
她深深地看了祈墨一眼,抿了唇头也不回就离开了正厅。
祈墨远望着缪尘霜离去的背影,沉浸在她的那番话中,她提出的这些观点他从未闻过,更何况是从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这让他很是讶异。
他原以为,她似一盏温茶,温润顺滑却寻常;如今看来,她更似一坛佳酿,看似清冽寡淡实则浓烈醇厚,叫人忍不住想去品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