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门外观审的泱泱百姓虽听不见衙内里的声音,只见一妙龄女子在堂上左右忙碌,又听惊堂木一声,才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衙役便上前解了大理寺少卿的脚镣,那少卿便与那女子相安无事地离了刑部的大堂,众人皆怔怔看着两人的背影,私下的议论如沸腾的开水。
“怎么就无罪释放了?”
“许是那姑娘证明了那少卿的清白?”
“那姑娘是何来头,大理寺竟有女官?”
一位面色雍容却身着布衣的男子见前方百姓议论纷纷,上前询问这刑部生了何事,有八卦者便将事情的始末全盘托出,还往缪尘霜远去的背影一指。
是她?
那男子沉眉凝视远处清瘦的背影,心底漾开一层浅浅的波纹。
……
“缪姑娘……多谢。”祈墨语气虽如往常般淡然,却添了几分柔意。
“祈公子不必言谢,为清白之人洗冤,这是我一贯以来的职业理念。”
缪尘霜回忆起在现代,她也曾这般,为许多人证明了他们的清白,这是她的初心,是她当初一心一意要投入到这个行业的目的之一。
“师兄!我刚回到长安,就听说你已经无罪释放了!”暮白面带喜悦,风尘仆仆地进了大门。
“洛阳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嗐,可把我给累坏了。”暮白一屁股坐下,端了案台上的清水大口大口喝着,“我跑遍了洛阳的各个衙门,一切均无异常。”
“明堂那边可去了?”
“去了。”暮白眼中闪着神秘的光芒,“你猜这么着,明堂本于当日竣工,可那天我看到木匠来来往往十分忙碌,一问,说是那薛主持临时改了明堂穹顶的木材用料,需要重新翻工。”
祈墨沉下眉,“为何如此?”
暮白摇头,“那些木工只告知是薛主持对明堂的修建特别上心,因此经常翻工,也不足为奇。”
“对了!”暮白一拍脑袋,从包裹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卷轴,小心翼翼地打开呈在祈墨眼前,“我还私下找人要了明堂的设计图纸,你看,这些红线部分是需要翻工的。”
“师兄,我听坊间的人说,你的案子是被一个姑娘证明清白的?那姑娘该不会是……”
祈墨颔,两人放下卷轴,看向缪尘霜,竟现她已俯在案台上酣睡,一缕乌黑碎从鬓边垂落,衬得那脸庞洁净如玉。
昨夜她子时就去了鬼市,一个人在鬼市足足找寻了两三个时辰才买到需要的东西,便匆匆直奔刑部而去,直到成功证明祈墨的清白时,已是日落时分。
祈墨轻声唤了素问拿来羊毛毯子,将那毯子轻披与缪尘霜背上,却见她肩头颤颤,低声呓语道:“嫁入帝王家?开什么玩笑,我上哪去找王爷呀?”
暮白听闻噗嗤一笑,“这做的什么美梦?”
祈墨将食指竖起放在唇边,示意暮白不要惊扰到她,心底却落了一卷风雪。
“少卿,大事不好了!”卫队长马钧高呼,祈墨刚转身想制止他,见他横肩扶着怀英,怀英脚步轻软不稳,牙关紧咬,再细看,沧桑的面庞煞白,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两鬓如霜已湿濡。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惊,疾步迎上搀扶,才见怀英左臂上划了一道一寸深的刀痕,伤痕处已红肿溃烂,散出丝丝腐腥味。
“赶快去请大夫!越快越好!”祈墨吩咐了马钧后,与暮白两人将怀英搀扶回床榻上歇息。
暮白拿了一剂止血膏想为怀英上药,却被祈墨伸手拦下,“不,这不是一般的刀伤,从伤口溃烂的程度来看,刀上应抹了毒。”
“毒?是谁要害师父?”暮白睁着杏眼,眸中闪着疑惑和一丝怒火。
那仁义堂的大夫刚要打烊,被马钧请上门,担着个大木箱子匆匆赶来大理寺。
他只瞧那怀英左臂上的伤口一眼,边轻叹摇头:“这毒,是竹叶青的毒液。”
“竹叶青?意思是师父被蛇咬了?”暮白眨了眨眼睛。
“不,伤口处平滑,应该是在刀上抹了竹叶青的毒液。”祈墨轻蹙着眉,细想何人会如此很毒,想必是对怀英怨恨已深。
“大夫,我师父他现在情况如何?”暮白接过祈墨递过来的帕子,仔细擦拭着怀英额上的汗珠。
那大夫清理完怀英左臂上伤口的脓液,翻了他身上覆着的衣物,见那主动脉已呈黑紫,又搭了脉细听,忽而深叹一口气:“若是受伤的第一刻及时将毒液吸出,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可如今看来……为时已晚……”
为时已晚!
这四个字如晴天霹雳震碎了祈墨与暮白两人心头的希望,暮白还来不及放下帕子,双手攥紧了大夫的上臂,一双杏眼直视大夫眼底:“真没法子了?大夫,你要多少钱?我……我全部身家都给你!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