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柔和的火光渡上少女的姿影,眉眼間儘是溫存。
眼前的畫面,就如同將他多年來夢中的倒影如實投映,陪伴著他度過孤寂的童年的夢境。
仿佛在這一瞬間終於化為現實。
由虛幻到真實的過渡勾出絲絲縷縷的情感。
「嗯。」他應聲跟上。
興許是意識到能夠將起發展為景點,自村莊通往山間的泥路小徑也被鋪設上多塊形狀規整的石板,石板嵌入泥土,就如當地的人們深深紮根於這片土地上。
小徑終究是小徑,道路兩邊都是茂密植株,長勢良好,極富生命力,甚至有一兩株叫不上名字的綠植冒出幾根枝梢擋在路中央,後來被過路的福澤清葉輕輕撥開。
皮鞋落在石板上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背景音里最主要的還是各類蟲鳴,根據聲音強弱不同,頻率不同足以看出秋蟲種類的豐富。
小徑的盡頭是一座小亭子,大抵是用來夏天時乘涼的。踏上一節又一節的石階,福澤清葉也逐漸看清亭子的全貌。
到現在為止,周遭環境裡還沒有出現過任何一隻螢火蟲,福澤清葉正疑心是不是今天來的不是時候,又或者是藤本只是在吹噓。
剛要再上前的福澤清葉陡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圈住,少年的手掌寬大,輕而易舉地就能圈住她的手腕。
「怎麼了?」她回頭。
「不在那個方向。」說著,他拉著她就要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應該是這個方向。」
「『六眼』還有這種用法?」
她是半開玩笑的。
五條悟沒有反駁,只是專心致志地牽著她越過草叢,走著走著就連人踩出來的小路都沒了蹤影,簡直就是無人之境。
即便穿著長襪但在短裙和襪子之間還是不免裸。露出一截肌膚,外加之沒人探索過的地方植物生長的更加茂盛,稍有不慎那些個邊緣尖銳的葉片就會在皮膚上留痕跡。
「能不能稍微慢點?」她說。
她的度不得不地慢下來,五條悟回過頭,上下打量了下她。
下一秒她被騰空抱起。
體驗過被攔腰扛起的福澤清葉一時間對這公主抱有些無所適從,她身體僵住,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得無措地縮在胸。前,手都團成團。
「……還是把我放下來吧。」
「才不。」
語畢,他還故意騰出只手捏了捏她的後頸,「你走的太慢了。」
「那再給我個機會啊,我會走快點的。」福澤清葉試圖掙脫懷抱,就像是不想被人順毛的貓咪垂死掙扎。
「太麻煩了。」
他手掌搭在她的腰際,這個姿勢本就親密,只要他想,稍微垂頭就能額頭相抵。
福澤清葉聽到他的氣息散在自己而耳廓處,聲音清晰,「還有,你是在怕我嗎?」
一語中的,被說中心事的福澤清葉連帶著表情都僵住,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事實的確如此,她有時也會恐懼五條悟,因為就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刻,或許是在他極為放鬆的時刻,放鬆到都忘記了偽裝。
那些時刻,他那隱匿得深不見底的內里也被掀開一角。
至於他又為什麼會選擇偽裝,也許是為了粉飾太平,又或許是不想打破原有的平衡。
但總而言之,她是在隱隱恐懼著五條悟的。
「沒有。」少女淺色的雙唇翕合,謊言也隨之吐出,自然得如同呼吸一般。
「那又為什麼……」他的聲音縈繞在耳畔,「算了。」
這個話題戛然而止。
儘管福澤清葉明白問題沒有根本解決,只不過潛藏起來了,潛伏在暗處,只等待著某個時機再度湧出。
隨著步入山林深處,蟲鳴都變得稀少起來,寂靜統治著這半片區域,剩餘下就只是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剛才祭典的時候你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她僵硬的身體終於稍稍放鬆,但語氣有點彆扭,就像是在刻意打破寂靜。
少年的五條悟是鋒芒畢露的,又是盛氣凌人的,但實際上沒有誰完全了解過他的過去,簡言之就是,他仿佛將現有的自己和過去完全割裂。
在這一點上,就算詢問他再親近的朋友,哪怕是夏油傑,也對他的過去了解甚少。
可就是這樣的五條悟,他半斂下眼眸,視線落在福澤清葉身上,「那些東西根本就是沒有意義的,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些個不懂得變通的老傢伙。」
祭典,以固有的形式敬拜神明。在某種程度上的確與咒術界迂腐的高層有重合的地方。
他的話音落下,躲藏在草叢後,樹葉間的螢火蟲被驚動,拖著發光的身軀搖搖晃晃地飄到空中。瑩瑩的光凝聚在一起,成為光團,又驅散黑暗。
五條悟聽見福澤清葉的聲音,很小聲的:
「可以放我下來了吧?」
他聽後照做。
福澤清葉甫一雙腳落地就有一隻螢火蟲飛至身周,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小巧的光點停留在指尖,她低呼出聲,「這隻好乖。」
螢火蟲這種東西總是和童年的夏天相伴,而在福澤清葉的童年裡,在無數個悶熱的夏天裡,偶爾,也只是偶爾,她也曾和竹馬亂步一起看過螢火蟲。
「果然很漂亮。」她笑了笑,「以前我還試過把它捉住裝在玻璃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