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谢凛回来了。
醉月楼生意做得大,一楼大厅里摆了很多桌子,前头还有个小型戏台子,雇了人在唱戏。二楼是厢房雅间,用来招待贵客。
谢凛定的位置在二楼厢房,这里视线开阔,帘子一打开就能瞧见底下,卫瑛窝在椅子里,一边喝紫苏引子一边看戏,砚秋在一旁给她打扇。
说是看戏,但她整个人整个人懒洋洋的,眼皮时不时阖上,瞧着马上要睡过去。
谢凛看着她这个样子,好笑出声:“困成这样,方才就该先送你回去小憩一会儿。”
卫瑛吃饱了有些犯困,加上早上起得太早,现下正迷瞪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睁开眼嘴硬道:“我不,谁说我困了。”
她的手方才一直挨着冰碗,凉凉的,她把手贴在脸颊上,又往上挪挪盖住薄薄的眼皮,敷了一会儿醒神。
在醉月楼看了会子戏,一行人离开。
行驶了一段距离,车厢外商户叫卖声逐渐消失,马车驶出了城区。
卫瑛又开始迷迷糊糊犯困,谢凛想吩咐外面驾车慢一些,他刚一动作就被卫瑛拉住胳膊:“不要回去。”
谢凛笑了:“不回去。”他晃晃胳膊想让她坐好。
卫瑛松开他的胳膊坐直身子,掀开帘子看窗外。
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和煦温暖的风穿梭于其中。阳光透过树木缝隙在道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影绰绰,初夏的日头不算晒,只让人觉得心里舒坦,困意也一扫而光。
“这是去哪啊?”卫瑛欢快地问道。
谢凛目光从她被风吹拂的发丝上移开,回答道:“九华观。”
卫瑛点点头,她上午买了不少东西,中午的膳食也可口,此刻心情舒畅,谢凛今日无论带她去哪玩,她都老老实实跟着,绝不乱挑刺,卫瑛越发觉得自己是极通情达理的。
马车在离九华观数丈开外的地方停下,前方是石阶路,需要人走上去。
九华观依山而建,地势并不高,风水却好,景色也优美,因此香火非常旺盛,有不少附近城中的居民来上香求愿。
顺着石阶往上走,一路上虫鸣鸟叫,草木葳蕤繁茂,还有潺潺溪流声,叫人觉得身心都被净化了。
卫瑛原以为谢凛带她来这里也是来上香的,没想到顺着蜿蜒的小径走过去,九华观后面还有一处所在。
这处院子修得很宽敞讲究,环境清幽雅致,院中有几个穿着道袍的人在做洒扫,男女都有,动作利落,个个身姿矫健,瞧着和前面道观里的那些道士很不一样。
这些人见了谢凛并不意外,只恭敬地行礼,谢凛轻车熟路地带着卫瑛在园中竹凳上坐下,很快有人来上茶。
不多时,里间的门被一位坤道推开,她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青丝用玉簪随意挽着,身着一袭素白竹叶纹道袍,步伐轻盈,行走间衣摆浮动,气质出尘,容貌也生得极美,若只单看脸不像是山中修道之人。
谢凛示意卫瑛在这稍候,他独自起身迎上前去。待行至道长面前,谢凛整个人的状态是他平日里少有的乖顺。
卫瑛见状便知道这道长身份非同一般,也站起身来,乖乖在一旁等候。
谢凛行过礼后朝卫瑛这边看过来,二人不知在交谈什么,隔得远听不清,卫瑛只见道长也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眼神宁静和蔼,然后二人一起走到卫瑛跟前。
谢凛对卫瑛介绍道:“这位是云隐真人。”
卫瑛拱手行了个子午诀,笑眯眯道:“您慈悲。”
她虽素日里在谢凛面前恣意率性,又失了记忆,但骨子里教养极好,在生人面前从不乱了礼数。
云隐真人点点头,端详了卫瑛片刻,几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云隐真人对卫瑛道:“在这让他陪你喝会子茶,我失陪片刻。”
云隐真人离开后,卫瑛细细打量着谢凛的脸,她总觉得这二人相貌有点相似。
卫瑛表情一直很鲜活生动,加上她年岁小脸上藏不住事,谢凛及时解释道:“云隐真人是我姑母。”
卫瑛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她虽失忆了,但这几日也知道了谢凛自京城而来,家世不俗,那他的姑母肯定也是高门贵女,怎会在这离京千里之外的道观之中修行?
说话间,有几名仆从来上茶果点心,每一样都很精致,摆了满满当当一小桌。
待到仆从都退下去,谢凛给卫瑛斟了杯茶,继续道:“姑母与先太子青梅竹马,先帝曾有意赐婚于二人,奈何先太子意外薨逝,姑母就出家了。”
谢凛这话一说完,卫瑛就急忙上手想捂他的嘴,上手后又觉得不妥,改成捂住自己的耳朵,道:&ot;这种皇室秘辛你怎么能随随便说说给我听!话本里知道这些事的人都会被灭口的。&ot;
谢凛笑着摁住她胳膊,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拉下来:“这并不是秘密,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无需害怕。”
卫瑛这才放下心来,回想着谢凛说的话,又替云隐真人感到不值。
是时,云隐真人去而复返,谢凛的手仍握着卫瑛的胳膊,她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前拉拉扯扯,便抬手对着他的手背“啪”地一下。
谢凛笑了笑,往后靠在椅背上,淡定地收回手。
云隐真人一路走来把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卫瑛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摸茶杯想缓解一下尴尬,摸到了但没拿动。
她侧目一看,谢凛手扣在茶杯上面,对她幽幽道:“这杯是我喝过的。”
卫瑛意识到是自己拿错了,讪讪地收回手,去另一边拿自己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