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假那日,是个阴天。
近段时间,能?遇上一个阴天都实属难得,前几日都是暴雨连天,书院的夫子甚至说,可能?会涨水,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却不管是不是会涨水,总之去天香寺的行?程是不会取消的。
卯时过半,贺霖佑就和?肖桐青一同出发,前往城西?的洛府。
其他人都是住在自?己家中,唯有肖桐青和?贺霖佑是住在书院的,所?以自?然?是二人结伴而行?。
马车,是贺霖佑叫蒋文杰准备的,肖桐青和?贺霖佑一登上马车,蒋文杰便驾着马开始下山。肖桐青的侍女?慧翠随着蒋文杰坐在了?外面。
今日的贺霖佑没有穿学子服,一袭银月色的交领窄袖长袍,衬得人面容如玉身如松,发顶一根普普通通的玉簪,发丝梳得一丝不苟。
明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可是看着人眼里,偏就觉得这人一身华贵,说不出的贵气。
肖桐青一身普通的红色蜀锦齐胸襦裙,薄纱淡淡宛如仙雾,梳着往日和?洛朝朝一样的发髻,双丫鬓,发髻上簪戴着不少?华丽动人的珠子,细看的话,能?看见她的脸上也是有着不自?然?的白,腮上粉得有些刻意?。
这或许就是姑娘的小心思吧,尽管她的妆容极淡,但是还?是被贺霖佑一眼就看了?出来,许是在宫里见多了?,人有没有上装一目了?然?。
但是她装扮得如何与他贺霖佑没有关系。
两个小主子坐在马车内,气氛甚至有些凝滞,贺霖佑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平日里也就和?洛朝朝在一起会主动说上几句话,此?刻忽然?与其他小女?子挨得那么近,他自?然?是恢复成了?往日的冷漠了?。
而肖桐青则是不屑与贺霖佑说话。她今日刻意?打扮的一番,想着要?见到洛文礼的母亲,她就说不出的紧张。一个月前她回家的时候,母亲就再三嘱咐她,叫她在洛文礼面前注意?点打扮,她也将母亲嘱咐的那些话,深记于心。
之前在书院里面,只能?穿简单统一的学子服,但是今日不一样,她也是头一回有机会在旬假的时候和?洛文礼见面,虽然?不是单独见面,但是却也是难得的机会,她自?然?不能?错过。
之后她又将目光偷偷投向贺霖佑,其实她哪看不出,贺霖佑也是居心叵测地收拾了?一番,别看他衣服样式看着普通,但是那材质瞧着是极为昂贵的,穿在人的身上,自?然?好看,想必这个人和?她的心思一样,想着巴结洛朝朝呢吧。
肖桐青哪里知晓,贺霖佑一柜子这样的衣服,而且,这还?是里面最不起眼的普通衣服之一。
肖桐青不说话,贺霖佑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
今日肖桐青上马的时候还?戴着一个锦布包裹的食盒,贺霖佑以为她是早膳没吃,所?以带一份在马车上食用的。
二人坐在马车内,百无聊赖地尴尬了?一刻钟,外面的风景都看得有些厌倦了?,马车都开始摇得人昏昏欲睡了?,肖桐青忽然?开口:“你今日没带东西?吗?”
贺霖佑凝眸看她:“带什么东西??”
肖桐青冷笑了?一下,洛朝朝他们不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压制自?己情绪,在贺霖佑面前装得知书达理了?。
她的手放在那个锦盒上,指尖轻扣,眼神有些轻蔑地看向了?贺霖佑,然?后道:“此?去天香寺,路途遥远,到时候到了?云祈山,便不能?坐马车了?,一路跋山涉水的,大家肯定会肚子饿的,我特意?带了?点心,以便大家肚子饿的时候吃,不过我带的不多。”
潜台词是说,到时候可能?会没有你的份。
贺霖佑轻笑。
肖桐青微怒:“你笑什么?!”
贺霖佑俊逸的眉眼微垂,笑意?得体?温润,却让肖桐青火冒三丈,他道:“我不用,你到时候紧着他们便好。”
其实贺霖佑想说,若是真?的山路险阻,爬山会饿,洛文礼的母亲怎会没有这个打算,想必洛朝朝自?己都会想着带吃食。他素来没有吃零嘴的习惯,一日三餐吃饱便好,所?以肖桐青所?说的话,根本就气不到他。
肖桐青见自?己气不到他,转而又道:“你初见廖夫人,也不知道带些东西?,着实不知礼数。”
贺霖佑看都未看她一眼:“人送礼,无非是有求于人,亦或者是情义上的往来,我与洛文礼的母亲素不相识,此?次我亦不是登门拜访,也不是有求于人,此?番送礼,反倒显得唐突,再者,送礼讲究合心意?,你知道廖夫人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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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桐青不说话,但是她的沉默显然?是说明她根本就不知道廖夫人喜欢什么东西?。
“既然?不知道,冒然?送东西?,你怎就知道别人就一定喜欢你的东西?呢。”
说完这些,贺霖佑就不说话了?,扭头看向了?窗外,给了?肖桐青一个冷漠的侧脸。
肖桐青咬牙切齿,看着自?己身侧的食盒,忽然?感觉有些难为情。其实给洛朝朝带吃的是假,实际上是想在廖夫人面前一展才艺。女?子无才便是德,母亲说,富贵人家其实不喜欢女?子多有才华,反而喜欢乖巧懂事,能?照顾夫君饮食起居的,若不是父亲逼着自?己来读书,母亲是不愿意?自?己来这书院的,后来又听闻父亲那个友人的孩子也在书院,母亲才放任她留在书院里。
这一呆,就是两年。
可是这两年,她根本就没有去过洛府,和?洛朝朝玩得一般的其他公子小姐都有机会去洛府一逛,唯独她,因为没有背景,家里和?洛府的几位官老爷没有关系,一直寻不到机会去洛府见见世面。
所?以她才会如此?珍惜这次和?廖夫人见面的机会,可是此?刻听贺霖佑这么一说,她瞬间觉得自?己失礼了?。
廖夫人万一觉得自?己虚与委蛇,可如何是好。
还?有眼前这个人,到时候他如果在廖夫人面前多舌,害得自?己丢了?面子,让廖夫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好,那自?己后半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贺霖佑可没有注意?肖桐青的苦恼,他一个静静坐在那,欣赏这窗外的风景,沉浸其中,心情舒畅得很。
这几日都是下雨,风岳山一半的翠山都被缥缈的仙雾所?掩盖了?,远远瞧着,宛若耸入了?仙境,极为好看。这是他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用如此?愉悦的心情去看四周的美景,所?以他自?然?是高?兴的。
他来书院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山长似乎不想他出门,于是每个旬假都安排夫子私下给他授课,他的日子,可谓是过得满满当当的,其实洛朝朝邀请他去洛府,他不是没想过答应,只是思虑再三,怕洛丞相看出自?己的身份,便只能?拒绝。
后来洛朝朝又提出去天香寺,他这才答应,而且出门的时候,也是和?山长报备过的。
肖桐青这时候道:“其实我这点心,主要?是给朝朝带的,朝朝最喜欢我做的点心了?。”
贺霖佑不想理她。若是她真?的有心,之前为何不见她为洛朝朝送上点心,小丫头贪吃得紧,洛文礼每日来书院,都有给洛朝朝带上一些水果,谁真?心谁假意?,一看便知。
肖桐青感觉自?己的解释似乎对着空气解释了?一般,贺霖佑根本就不在意?,这让肖桐青有些生气。
“朝朝交朋友挑剔得紧,有一些人,一旦不合她的意?了?,亦或者,对她的课业没了?帮助了?,她便会与之绝交,而且,她最讨厌矫揉造作,故作高?深的人了?,如若不是因为那个……哎呀不能?说,不然?你以为朝朝会和?你交朋友?”
贺霖佑敛眉思索,他听出了?肖桐青的话外之音。无论洛朝朝出于何种目的,他贺霖佑这些日子过得很快乐,况且,洛朝朝是什么样的人,贺霖佑自?认为自?己是能?分辨出来的,就肖桐青这般低俗的三言两语,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只不过,她话里污蔑洛朝朝的话,让他极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