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女帝的母妃就是生女帝时险些丧了命。
“王爷!”玄七忙扶住站不稳的萧舟野。
院中的谢霜伊等人见状回头行礼。
可萧舟野眼前看不入其他,所有人都模糊成片,只有冷云枝的嘶喊格外清晰。
“人怎么样了?她不能有事!”萧舟野死死抓住稳婆的手,眼眶须臾间猩红:“保住她!一定要保住她!”
谢霜伊大惊,没想到萧舟野情绪会这么激动,还说出这般不吉利的话,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王爷慎言,慎言吶,莫要慌乱,定会母子平安的。”
“她都这样了本王如何不慌!”萧舟野下颌绷紧,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王爷稍安勿躁,女子生产都是这样的。”稳婆被他搞的有点懵:“这才刚开始,夫人又是是头胎,不大忍得了痛,所以叫的骇人了些。孩子胎位正着呢,夫人受不了什么罪的。”
听了稳婆的话,萧舟野才稍稍平复下来,可里头每叫一次,对萧舟野无疑是巨大的折磨,他煎熬地来回踱步,三番几次意图强闯进去,但都被稳婆拦了下来。
“王爷莫急,您这样会影响夫人的。”
“为何这么久?”
“这才半个时辰吶。”稳婆苦不堪言。
萧舟野紧皱着眉,决定再等上一等。
这一幕被谢霜伊看在眼里,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见王爷对冷云枝如此重视,心中不免忧虑起来。
倘若王爷不同意,纵是爹爹出面,孩子也轮不到她来抚养啊
雨后的庭院石砖微湿,苍茫的天际好似永远等不到放晴,萧舟野听着周遭的竹叶被狂风吹得飒飒作响,官靴上不知何时落了落花,脑中那根弦绷的愈发得紧。
他实在等不了了,毅然转身就要冲进去,蓦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院中紧张沉闷的气氛。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生了!生了!”谢霜伊一时间都忘了尊卑,抢萧舟野跟头跑上台阶:“是男是女?”
稳婆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喜上眉梢:“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个麟儿。”
谢霜伊欢喜到不自觉拍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生了个儿子:“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她伸手就要去抱,注意到稳婆的眼色,才后知后觉王爷就在她身后。
她赶紧让开道,嘴角笑的合不拢:“王爷,云妾生了个小世子呢。”
方才还紧张到额角渗汗的萧舟野,此刻反倒冷静了,不过看上去有些木讷,像是呆住了,看着那啼哭的婴儿不知作何反应。
这就是上一世胎死腹中的孩子?
萧舟野看他手脚蹬的有劲,喉间犹若水草缠绕的窒息感终于散去。
“王爷?”谢霜伊低声唤他。
萧舟野回过神来:“她如何了?”
说罢,他径直入内,只见拔步床上的冷云枝浑身汗涔涔,脸上没什么血色,虚弱地阖着眼皮,听见动静,才稍微扯开一条眼缝。
他心口一紧,单膝跪在床沿,指腹拨开她鬓角汗湿的青丝,虔诚地落下轻如薄翼的吻。
仆人们纷纷低头,搂着小世子的谢霜伊扬起的嘴角瞬间回落,无不震惊于萧舟野跪在地上的膝盖。
萧舟野是什么人?向来最讲究阶级规矩的武人,除了陛下,没有人可以让他跪地。
谢霜伊抱着小世子的手不由得收了收,眼睛滴溜转着,暗自盘算着什么。
“还好吗?”萧舟野酝酿了大半日,只说出这三个字,他似乎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思,总觉得格外矫情,羞于出口。
冷云枝把目光从他的膝盖收回,身体的疼痛困倦将细微的感受吞没,她哑着嗓子:“我想看看他。”
“好。”萧舟野转身,谢霜伊已经识趣地递过来。
他们的动作小心而珍视,冷云枝看在眼里,又深深望了眼谢霜伊,视线扫到啼哭的小世子身上时,眼眶不知怎的就红了。
她背手摸了把泪,压低边缘的襁褓,眸子又被泪水模糊,笑着说着嫌弃的话:“皱巴巴的,好丑。”
“生下来都这样的。”稳婆解释道:“养养就好了,夫人如此貌美,王爷又是剑眉星目,卓尔不群,生出来的孩子无论是外相还是能力上,定然是人中翘楚,气宇轩昂之辈。”
萧舟野看不惯拍马屁的人,可这番话听来相当顺耳,薄唇不自觉勾起:“赏。”
稳婆乐开了花:“多谢王爷!”
二十八
云夫人这处刚生产,萧王府的管事便领着手下给十巷八街撒谷豆钱果,红爆竹铺满方圆十里,一连响彻半边天,百丈余长的舞龙敲锣打鼓庆祝到了巳时。
这么大的阵仗闹的全京州都在打听,一时间,萧王喜得贵子的喜讯不胫而走,据说萧王还包了足足两个月的雅戏台,请了京州最有名的艺伶,不限身份,皆可入场。
众人的印象里萧王向来低调,他们乐呵时不禁好奇,还当是王妃终于怀上了子嗣,结果听闻是此子是妾所生,还是蜀州落败的前知府之女,不免感慨世事无常,羡慕冷家生了个有手腕的女儿,又能借机翻身,然而他们料不到,冷府非但没有高升,反而一贬再贬,财银充公,地契变卖,再不复从前光景。
萧家小儿满月时大摆筵席,在东去街头施粥半月,上山入庙献香千金,以告天恩,就连昭福帝也亲临萧王府,萧家小儿的怀瑾之名亦是陛下所赐,此等殊荣,无不叫人艳羡。
叶祁白自边关回京时,正巧赶上了萧家长子的满月宴,他抱过来掂了掂,打趣这小子生的壮实,再瞧他这模样,简直和萧舟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着,刚足月的头发便长得浓密,眼前的拨浪鼓一晃,就跟着咧唇笑,像极了年画里的稚童,玉雪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