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川刚失去挚爱的妻子,恨季星河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管他死活。至于家里的亲戚,葬礼都没来几个,也没人在葬礼过后过问家里的事情。
季星河每天就只是看着整张窗玻璃上的光线亮起,然后一点点熄灭,周而复始。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一夜之间失去一个至亲,然后被世间仅剩的另一个至亲憎恨到双眼充血、痛骂杀人凶手。
一夜之间从一个幸福到每天跟妈妈撒娇买糖吃的小学生,变成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穷凶极恶之徒。
要靠什么活下去呢?这样疼痛的现实下,要怎样才能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重新建立起生的希望?放弃吧,放弃是最好的选择。
直到过了那好几天之后,在季星河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要去找妈妈的时候,有一个和季行川同一警队的叔叔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当时季星河已经虚弱到仅仅残存了最后一点意识,求生的意志基本全部熄灭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叔叔牢牢抱住自己往医院跑去的时候,身体感受到暖流。
明明之前没有见过那个叔叔,他就只是在自己濒死的时刻,给了自己一个并非是带着感情的怀抱。却也是在那一刻,季星河几乎要干涸的眼睛流出眼泪……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千诺后来哭得连喘息都感觉困难,季星河便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帮她顺气,拿纸袋子给她捂住口鼻调整呼吸。
等到千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季星河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我做了粥、汤面,还有一些清淡的菜,有没有你想吃的?”他观察着千诺的神色,低声问她。
千诺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热牛奶?小馄饨?”他继续询问。
她还是摇头。
好吧,他预想到是这个结果,那就算了。等会儿再想别的办法。
季星河去洗手间找了一条毛巾,打上温水递给千诺擦眼睛。千诺迟疑地接过毛巾,握在手里却没动。季星河叹口气接过毛巾,把她脸抬起来面对自己,一点点给她擦。
他动作很轻,一点一点擦完泪痕之后还不忘把一开始别在耳后的头给整理出来。
待到他所有动作都停下。四目相对,直直凝视。
“季星河。”千诺哭过一场后的嗓音有些沙哑。
“嗯?”
“你以前也经历过这些对吧?”
季星河双眼看着她,“是”,经历过,比你还要痛苦很多倍地经历过。
“那,你是怎么走出去的?”
季星河垂下眼睑,睫毛轻颤,嘴唇张了张又合上,终于还是说出了声。
“如果我说,我直到现在都还没走出去,你会不会很害怕?”他看着玻璃窗上的黄色残影,斑驳树叶,跟她讲妈妈。
“我甚至觉得,我这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我之前也以为我已经走出去了,我还能把一切都讲给你听,大约真的是走出去了。可是刚才进来看到你的时候,我才现我根本没有走出去。”
亲人离世果真不是生命里突然下起的一场暴雨,而是贯穿整个人生的一场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