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青黛额角隐隐抽疼。
“明日,他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必顾忌本宫。只一点,本宫要你消失的时候,你就得消失得彻底些。可明白了?”
阮青黛犹豫片刻,喃喃应声,“是。”
***
夜色深重,一间间学宿都燃着烛火,苦读了一整日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庭院里,闲聊着今日的见闻。
最角落的学宿门窗紧闭,将那些谈笑声隔绝在外。一侧的书案上铺陈着字帖,晏闻昭眼眸低垂,提笔站在书案后,看似在习字,笔锋却悬在宣纸上,迟迟未动。
窗户突然被推开,屋内的烛火骤然曳动,映在晏闻昭侧脸上的烛影也扭曲了一下。
陆啸翻窗跳了进来,浑身带着一股清苦的药香。
“等急了吧?”
他拍拍身上沾的灰,“我方才回家送了趟药,所以回来晚了。”
晏闻昭眼也未抬,漠然道,“我有什么好急的。”
陆啸走过来看了一眼,嘲讽道,“我走时你便写到这荒字,怎么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是这个荒字?”
晏闻昭掀起眼,漫不经心地扫了陆啸一眼,手下却啪地搁了笔,又合上了字帖,“打听到什么了?”
“阮青黛今日的确去了颓山馆,还跟那位柳隐公子约好了,明日一同出城踏青。”
陆啸说道。
“……”
晏闻昭往圈椅上一坐,紧抿着唇,神色莫测。
“不仅如此,她今夜甚至都没回魏国公府,而是跟着长公主去了公主府。”
陆啸挑眉,“如今上京城都传遍了,说阮大姑娘因为做不成储妃,性情大变,竟铁了心要与离经叛道的长公主厮混在一起……人人都说她是因为太子,我倒觉得,这是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
晏闻昭唇角弯着点弧度,神情却森冷而阴沉,没有半分笑意,就连声音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我叫她去颓山馆,叫她与一个小倌谈笑风生的?”
“她似乎要找个家世寒微、容易拿捏的夫君。你既拒绝了她,她自然要另寻他人。长公主身边,这样的人可不少,找她牵线是最简单的。还有那颓山馆的柳隐公子,若是能赎身,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对了……”
陆啸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晏闻昭皱眉,“什么脏东西。”
“我特意从颓山馆偷了一张柳隐公子的画像,瞧着与你还有几分神似啊。看来这位阮大姑娘唯独喜欢你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晏闻昭顿了顿,目光在那画像上扫了一眼,随即又回到陆啸身上,语气极冷。
“下次去医馆,让大夫治治眼睛。”
“?”
“我不用瞎了眼的人。”
陆啸在外头奔波了一个时辰,回来就得了一句瞎眼的评价,他沉下脸,抬手便将画像丢到烛台上烧了。
晏闻昭盯着窜动的烛火,蜷曲的手指在圈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若有所思。
陆啸已经走到门口,还是不甘心,转头看他,“你当真什么都不打算做?”
“做什么?”
晏闻昭眉宇间的冷意消失殆尽,眼底又恢复一潭死水。他重新翻开书案上的字帖,云淡风轻道,“她要嫁公主府的幕僚,还是颓山馆的公子,都与我无关。”
陆啸轻嗤一声,直接拉开门,谁料门外竟站着两个上舍生,抬着手,看样子是正要敲门的架势。
陆啸立刻敛了表情,低着头做出几分恭谨的姿态,迅速离开。
晏闻昭在看见门外有人的第一时间,便已换上谦卑有礼、谦谦君子的伪装,起身道,“高兄,程兄。”
两个学子相视一眼,才心有余悸地走进来。
“晏兄,你这新买的下人面相着实有些凶悍了……不过若非如此,也镇不住那些恃强凌弱的纨绔公子。”
晏闻昭笑了笑,“二位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是想问你,明日休沐,你可要与我们结伴,去城外踏青,散散心?”
“踏青?”
晏闻昭眸光轻闪。
“是啊,明日是花朝节,上京城的习俗便是要去城郊赏花投壶,骑马射箭。届时也会有不少世家权贵在郊外搭设帷帐,宴请宾客。”
见晏闻昭反应并不强烈,两人又劝道,“晏兄,你日日闷在太学勤学苦读,简直辜负了这大好春光,明日便与我们一同出城吧。”
晏闻昭低着眼,沉默半晌,才一扯唇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