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芽是吧,来这台织机,我先教你怎么使。”织坊管事郎君点了一批新人进屋,先是教新人怎么使织机。
小芽年纪虽然小,但脑子灵光,只见了管事郎君教了一回便麻利的上手,比的一旁稍微上了年纪的娘子郎君要快不少。
那管事郎君见了也点头,到底年轻些学东西快,不过三四十的娘子郎君虽然学的慢些,多练练也能赶上,毕竟织布也讲究个熟能生巧,做的多了,没有不会的。
管事郎君记了这批人织布的速度质量,在这些人名字后面打勾画圈后,又叫了下一批人,织机房子里人不断进进出出,实在热闹的不像样。
招工也不是一日能做完的,山上派下来的娘子郎君忙的脚不沾地,一整日连吃饭时间都是交替挤出来,到了下午更是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才赶在黄昏送走最后一批人。
“真是累,还说没那么多人过来织坊,我看着桥头县但凡能动的娘子郎君都过来了,若不是东家卡了十三岁,只怕七八岁的姑娘哥儿也要叫送过来。”这还是没说织坊每日给多少薪水,便挤破头过来,要是说了每日的工钱,莫不是那汉子也要过来挤一挤。
“也不尽是,我今日登记了不少长鹿县的,大抵是许多在其他工地做工的汉子得了消息,叫自家娘子郎君过来试试。”
“长鹿县日子不好过,东家也说过了,手艺好我们自然也是要的,不过山下这处织坊今年只怕吃不下这么多人,待明年棉花再翻番就好了。”织坊能吃下多少人,全看棉花量有多少,今年一百人顶天了,到时候棉花不够还得织葛麻。
“除去织布的,咱们不也招绣花的嘛,还有纺线撵棉籽,都需要些人手。”
“不消你说,今儿个过来的娘子郎君有些晓得自己织布不成器一来就说是要干纺线梳棉的,都给分配去了,那活计恐怕也有的抢。
其实再等等,其他几个工坊建起来,也有娘子郎君能去的,只是比起织布大抵要些力气,光一个桥头县和一个长鹿县都是不够的。”
“接下来可有的忙了。”说话的娘子看似抱怨,嘴上却挂着笑,说着打算起来走走,一下午坐着腿都肿了,不活动活动身子僵了还如何做事。
只是不待这娘子出织坊走几步,便遇上下午过来登记的小哥儿,这小哥儿生的瘦弱,说是十三岁,大抵是谎报了的年纪,不过她心软,瞧着人衣裳都打了几道补丁,多半家里是没法子,才叫他出来。
又听是长鹿县的,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方才那会忙完,她还无聊翻了翻今日过线的名册,小芽在名册上,若是没意外,待几日后就可进坊里做事。
“小芽?怎的还不回去,织坊要给消息也得几日,是怕消息传不到长鹿县去吗?”
蹲在坊外的小芽瞧人过来,发现是今日给他登记的娘子,露了个笑,没说话。
他人小,自己铁定走不回去长鹿县,怕路上叫拍花子的给掳了去,爹那头又都住的汉子,他也不能去住。
走的时候,阿耶倒是给了他一点铜板,他又舍不得花,想着左右都是夏天,在坊外草堆上将就一晚,这坊里因为有琉璃织机,夜里都是插了火把有人守,他也不怕叫人掳走。
“算了,你先跟我进来,如今夜里也凉了,不能在外头睡,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这娘子没继续追究,显然也是过来人晓得小芽的心思,把人拉进坊里,厨房还留了点饭,都给小芽舀了过来。
“吃吧,厨房剩的,这个天也不能放隔夜,不然吃了要坏肚子的。”
小芽先头还不好意思,听招工娘子这样说,加之肚子早就咕咕叫,再忍不住埋头苦吃起来,其他几位娘子郎君见了,倒是没露出什么嫌弃的神色,反而都笑着瞧小芽。
“我当年叫东家捡回去吃第一顿饭也是这样,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口气吃了五碗饭,差点把肚皮撑破。”
“可不是,我哥直接干了一盆饭,把当时给我哥分饭的郎君吓的不轻,还以为人要撑死,后头孙大夫过来看过,开了点消食的丸子,才没叫我哥当真撑死。”
“要说还是东家大气,咱们都是流民,哪个东家是事还没做先给人吃顿饱饭的?当时好些同乡还以为,这顿吃完就要没命了,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吃,幸亏当时东家有粮,不然只怕见识了我们这如狼似虎的模样,都是不肯要我们的。”
小芽狼吞虎咽间听着几位娘子郎君说闲话,听出了这几位娘子郎君从前是流民,被织坊的东家收留,如今在另一处织坊做事。
织坊的东家也待人极好,每日不光能吃饱饭,还能吃肉,工钱每月也给,甚至衣裳都不缺。
尤其是冬天,穿的都是棉花做的棉服,被子也都是弹的棉花被,一点不冷不说,连冻疮都不长呢。
这该是什么神仙才能过的日子,织坊东家又是哪家神仙下凡,竟然待手头做事的人这般好。
“话说,东家打算教织坊做事的娘子郎君认字吗?”按她们以前的日子,哪里能够奢想认字,偏上了寨子,大当家说寨子里做事的人,再少也得认够一千个,不然要扣工钱嘞。
“字肯定是要认的,不过白日里做工织布大抵抽不出时间,夜里点灯学一学或许可以,只不过上工的娘子郎君夜里恐怕没几个看的清,还得养一阵再说认字。”
夜盲是穷人普遍的病,要说这病难治吗?其实不难,胡萝卜,动物肝脏,寒瓜都能治,但也多数吃不起。
“那平日饮水得泡松针,肉菜多做些肝脏,得和养牲畜那头的人说一说。”有经验的娘子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要说没有大当家,谁晓得松针这东西也能治夜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