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虽顺利生产了,但崔荷也伤了元气,他不愿意崔荷再怀孩子,于是寻遍避子的方子,但没想到仍有意外发生,这回崔荷很坚决,要留下孩子。
他心惊胆战守在床前,这次顺利许多,不过半个时辰谢鸾便诞生了。
比起谢禹让她受过的痛,谢鸾几乎没让她吃过什么苦,而且谢鸾像极了崔荷,他自然疼爱谢鸾。
但心里对谢禹愧疚也是有的,送谢禹进宫,乃天后的意思,她要立皇储,必然会优先考虑崔荷的孩子。
谢禹三岁进宫,原本以为是小住,却没想到小住成了常住,他们对谢禹食言了。
天后有意栽培,他们纵使不舍,也不敢忤逆天后的意思,反而还要感恩戴德。
他的儿子做了皇长孙太子,他理应与有荣焉,可却生出了些悔意来。
至高无上的权力,伴随着尔虞我诈的争夺与杀戮。
就算是血脉相连的皇子,在权力面前,也如同一条狗,嗅着味便穷追不舍,即便有人是迫不得已,一旦开启了杀戮,便不会轻易停止。
他的儿子虽然没有对手,但几十年后,他也会和高宗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虽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他和崔荷也许都不在人世了,但将他推上这条路的人,是他这个生父,是他崔家人的血脉,更是不可违逆的天命。
生在皇家,是幸也是不幸。
天后的意思,等他们从范阳回来,便会正式册封谢禹为皇长孙太子,谢禹改名崔禹,此后崔禹是大梁的崔禹,而不再是谢家的谢禹。
谢翎牵着崔荷回屋时,看到两个孩子并排躺在他们的床榻上睡着了,金穗银杏站在床沿给他们摇扇子。
崔荷走近床榻,金穗让出了位置,崔荷拿过蒲扇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扇风。
谢禹睡相极好,仰面躺着一动不动,而谢鸾的睡姿有些狂放,小裙子都堆到了腰际,大腿抬起,膝盖险些撞到谢禹身上。
崔荷替谢鸾扯了扯裙子,没想到把谢禹吵醒了,谢禹小声喊他,崔荷冲他温柔一笑,这才看清楚谢禹额上布满冷汗。
她挪到床头,抽出帕子替他擦汗,轻声问道:“醒了,不再多睡会?”
谢禹摇头:“阿娘,我做了个噩梦。”
崔荷躺到床上,与他并排躺着,问道:“梦见什么了?”
“梦见爹娘带着阿鸾走了,不要阿禹了,阿娘,你会不要阿禹吗?”谢禹伸手抱住崔荷,崔荷下意识抬手,让他钻到她怀里。
手掌轻轻拍打在他后背上,崔荷看向落榻的谢翎,谢翎脸色有些阴沉,看起来怪凶的,崔荷抬手挡住谢禹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谢翎的眼神,顺便抬腿踢了谢翎一下,示意他别出声。
崔荷说道:“放心,爹娘永远都不会抛弃阿禹,忘了跟你说,爹娘这次要去一趟范阳,到时候会带上你和阿鸾,咱们一家四口一块去,阿禹,你高兴吗?”
谢禹惊讶地看她,满脸不可思议,他从谢鸾口中得知阿爹阿娘要带她一起出游,正忧愁该怎么让爹娘也带上他,没想到惊喜就这么砸到他头上了。
“我……我也可以去吗?皇祖母那里……”
“你阿爹已经跟皇祖母那边说好了,今夜你也不用回宫,这几日待在府里,等后日咱们一道启程去范阳吧。”
话音刚落,怀里的谢禹又把她抱紧了几分,依赖的模样实属少见,看起来是高兴了,崔荷也满意的笑了,唯独坐在床尾的谢翎笑不出来。
他坐到床头,冷声冷语道:“高兴笑一笑就行了,都是大孩子了,还对娘亲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谢禹松开手,乖乖躺在一旁不敢造次,前几次回来父亲都不在,险些都要忘记他还有个爱吃醋的父亲,他这个做儿子的抱一抱娘怎么了,娘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阿鸾可以抱,他为何不可以。
但这样的话他断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说出来,即便被训斥了两句,可以和父母同游的喜悦还是淹没了他的思绪,久久沉浸在狂喜当中难以自拔。
谢鸾从睡梦中醒来,她揉着眼睛,看见了双眼亮晶晶的阿兄,以及坐在床头的阿爹阿娘。
“阿鸾,阿兄也要跟你一起去范阳了!”谢禹的报喜声让谢鸾整个人都清醒了,她被谢禹晃得脑袋发晕,怎么一觉醒来都解决了,说好的让她醒来后抱着阿爹阿娘狂哭求情呢?
第99章番外三
范阳在大梁的东部,从汴梁出发,骑快马五日便可到达,若携家带口,慢慢悠悠地赶路,花费的时间便被拉长了数倍不止。
索性一家四口并不着急,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倒也自在惬意。
马车里虽然铺了软绵厚实的垫子,但坐久了也会不舒服,每日盼着到了客栈或是驿站,让谢翎给她揉一揉腰才舒服些。
她尚且难受,别提两个孩子了,特别是谢鸾,正是好动的年纪,不喜欢呆在四四方方的车厢里,看见侍卫骑马便要谢翎带她骑。
谢翎让侍卫牵了马过来,让谢鸾坐在身前。
这是谢鸾第一次骑马,她虽只有三岁,但胆子比常人都大,半点不见惊慌,双手握着马鞍,小短腿使劲地夹着马脖子,嘴里咿呀喊着驾。
谢鸾活泼好动,谢翎也乐得纵容,扶着折腾的谢鸾坐稳,问道:“阿鸾,喜欢骑马吗?”
“喜欢!”谢鸾双眸晶亮,满是朝气蓬勃。
“走,阿爹带你去林子里转转!”谢翎双腿夹紧马肚,一踢马镫,骏马便知晓主人的意思,撒腿狂奔起来。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似是一缕清风,穿过茂密山野,拂动绿柳林枝。
父女俩有自己的消遣,崔荷便与谢禹在车厢里摆起了棋局对弈。
此时天色还算不错,艳阳被云层遮挡,阵阵凉风穿过卷起的竹帘,吹拂起他们的衣摆。
崔荷以手撑额,面露难色,方才明明占据上风,局面一片大好,却遭谢禹三次落子后逆转形势,仔细回忆才惊觉方才的那点好处不过是他故意设下的诱饵,引她入局。
她对围棋虽造诣不高,但也不至于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下不过吧,崔荷偷偷瞥他一眼,谢禹正襟危坐,神情自若,纵使胜券在握,也没有露出一丝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