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姆,古格王城里有古格王吗?长什麽样?”她抢在格桑卓玛之前开口询问道。
“我这个小小的平民怎麽可能看见古格王?不过古格民众对古格王非常敬畏,传说他和几百年前的伟大赞普松赞干布一样是天神之子。天生便能召唤秃鹫,指挥雪豹。他的身躯像野犛牛一样雄壮强健,眼睛像秃鹫一样威严锐利,力气像熊一样可怕,速度像豹一样迅捷。他比狮子还高贵,比野狼还残忍,比……”
罗朱看著还在滔滔不绝忠实转述传言的旺毕曲姆,嘴角抽了抽,额际滑下一条黑线。这y的确定他说的是人而不是禽兽混合体?人要真长成那样还叫人麽?可格桑卓玛却听得津津有味,她也不好打断让人家重新换个话题,只有继续耐著性子听著,终於拨云见日地等到旺毕曲姆转开话锋了。
“……在古格王城中,还有一个备受民众尊敬爱戴的莲华法王。据说他自幼出家,五岁便进行了灌顶,七岁时前往逻些城……”
旺毕曲姆的话锋只是从一个人的传说转到了另一个人的传说,玄乎又玄的内容听得她无趣无聊至极。
“罗朱,快过来跳舞!”扎西朗措向阿兄和阿嫂献上祝歌後,快步寻了过来,朝她招呼道。
已经快要听得打呵欠的罗朱如蒙大赦,对格桑卓玛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卓玛,朗措在邀请我跳舞。”
“去吧,去吧。”听得入迷的格桑卓玛挥苍蝇般甩甩手,眼珠紧紧盯著旺毕曲姆,转都不转一下,生怕漏掉一点。
耶,她居然还不受待见了。尼玛的要不是怕惹来麻烦,她肚子里装的故事和传说比旺毕曲姆多了去。何况听万里事不如行万里路,光听有个屁用,尽吸收些虚假知识。等她和扎西朗措成亲後,就拐著他陪自己走出大山,去外面看看。
罗朱心里鄙夷。站起身笑盈盈地朝扎西朗措走去,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大手中。在被握住的刹那间,她突然觉得自己虽然平凡渺小,却比伟大的文成公主幸福,也比那对恩爱情仇纠葛不休的父母幸福。
☆、婚礼突变(一)
篝火在灿烂的阳光下跳跃得更加明亮耀眼,架上的肥美烤羊被村子里烤肉手艺出了名的阿叔不断地翻动著,肉质逐渐变成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眼看就能下架割肉盛盘了。
牛角琴悠悠拉动,手鼓轻轻敲响。热情的歌谣盘旋高飞,长长的袖子欢快飘舞,无数双皮靴踏出整齐而悦耳的旋律。人们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尽情地唱著、跳著、笑著、说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脸上全都洋溢著质朴动人的笑。
“朗措,我今天好开心!”罗朱甩出袖子,右脚顿挫翻转,和扎西朗措迅速错身交换了位置。
“等我们成亲时,你会更开心。”扎西朗措看著笑靥如花的仙女,眉梢眼角和唇角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笑意。
罗朱面上一红,朝他啐了一口,俏皮地吐舌做了个鬼脸。脚下连续几个旋动,甩开他舞进了几个博巴姑娘中间。
扎西朗措轻笑出声,左右脚交替踏动,折转旋身,舞进了一群小夥子中间。
“羊烤好罗!”烤羊大叔高声唱喊,又洒下一层喜悦,惹来阵阵叫好。
金黄喷香而又热气腾腾的烤羊被搁到了篝火边的案板上,大叔拎起锋利的尖刀正准备剔骨割肉。蓦地,一声嘹亮的号角穿透婚礼的喧沸,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不等人回神,又是一声拉长的号角紧接著穿越而来。
喧闹的婚礼现场犹如被浇泼了冰水一般,顿时凝固静谧。人们站直了身,目光朝声音的发源处望去。
在东面的山头,有一座高高的雕塔,号角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雕塔之下,领主居住的山腰处隐隐绰绰可见许多人影晃动。
嘹亮悠长的号角一声紧接一声,那不是欢庆的号角,而是宣告敌人来袭,集结兵士作战的号角。
“糟了,有敌人袭击!”站在宴席主位的扎西阿爸浓眉紧锁,旋而大声喊道,“婚礼暂停!青壮男人立刻穿甲拿武器向领主家集合,老人、女人和小孩找地方躲好!”在纳木阿村,扎西阿爸有著不亚於村长的威信。他说的话,很多时候连村长也要听从。
话音刚落,凝固的婚礼现场又喧哗起来,欢乐的气氛被紧张恐慌取代,汇聚在一团的人群像炸了锅的油四下溅开,其间夹杂了孩子无措的哭声、女人尖利的喊声以及男人们紧张的吼声。
罗朱立在原地,茫然地看著迅速奔逃的人群。咋……咋回事?这方圆百里的高山草甸连绵起伏,河谷农田丰饶可喜,牛羊兴旺,领主温和,百姓安居,她来了半年,每天触目所见的都是一个安宁祥和的世外桃源,咋会突然就面临敌人的袭击了?哪里的敌人?失神间,肩膀被一个奔蹿的女人猛地撞上,她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沦为众人踩踏的对象。
“小心!”一双粗砺黝黑的大手及时稳住她的身体,避免了一场要人命的踩踏事故。随即整个人被抱起,在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中迅速穿梭。
屋外欢庆的人群眨眼散去。四处是翻到的矮桌,各类狼籍倾洒的食物。案板上的烤羊也不知被谁撞进火堆中,发出难闻的焦糊味儿。
“朗措!”她紧紧抓住扎西朗措的袍襟,直到被小心放在了屋堂中,仍旧是满脸满眼的茫然。
“罗朱不怕。应该又是格拉多荣领主率兵袭击。”扎西朗措柔声安慰道,“几乎每隔一年他就会来闹一场,你安心和阿祖她们躲好,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