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朱阿姐!你冷吗?”格桑卓玛紧张而担心地喊道。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虽然被咬的并不是她,不过在听到罗朱喷嚏声後,心还是忽地提到了嗓子眼。
冷,是绝对的。扑在面上的雪风像刀子般割得皮肉又冷又痛。离了毛茸茸獒犬的恒温烘烤,她的手脚在短短的三分锺之内就成了冰棍,整个身体也急剧降温,唯有胸口是温热的。不过只要不是睡觉,这冷她还熬得住。
“没事,我们走吧。”罗朱将身上新得的一件加了粗绒棉的盖皮袍拉紧,牵起格桑卓玛的手准备迈步。
“慢著,王下令,出冬宫暗道後,只有猪猡才能进入议事厅伺候。”一个侍卫伸出长矛拦住格桑卓玛,冷肃道,“你,在这里等候。”
罗朱和格桑卓玛面色一变,彼此对视,两双眼睛在瞬间闪过深沉的恐惧。
“罗朱阿姐……”无尽的担忧浮上格桑卓玛的面庞,她反握住罗朱的手,手背上凸起一根根青筋。
罗朱紧紧闭上眼,再张开时,眸中的恐惧已被强行压下。她一根根掰开格桑卓玛的手指,唇角微微翘起:“好妮子,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嗯,我等罗朱阿姐。”格桑卓玛点点头,无奈地收回了手。
罗朱转身,顶著寒冷如刀的雪风,跟著侍卫走出小门。
看她身体彻底痊愈了,就迫不及待地想戏耍取乐了吗?活了二十年,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麽大的娱乐价值。她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还有,谁说她是猪猡来著?她到底哪里肥得像猪?衣服往身上一套,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纤细无比好不好?
怨念不忿与恐惧忐忑交织在雪风中,随著漫天飘扬的雪花起舞。
☆、(12鲜币)进入议事厅
看见她来了,驻守议事厅的一个侍卫立刻推开华丽厚重的侧门。顿时,一股暖意包裹全身,消去了身上的不少寒意。
步进阴暗处,抬眸好奇地小心张望,最先夺人眼球的不是人,而是浓郁热烈的华丽色彩和神秘广博的威严肃穆。脑子里曾经留驻的现代残败古格遗址在瞬间轰然坍塌,然後复活重生,刻下崭新的痕印。
一根根粗大的方形红色立柱极有特色,地面铺著青灰的石板,天花板上描绘著各种花纹彩绘,四周墙壁也满是彩绘。内容涉及佛、度母、金刚、人、动植物等,题材有辩经、庆典、鼓乐、舞蹈等。线条生动流畅,纤细不弱;布局变化有致,聚散错落;设色厚重沉著,浓丽不俗,以红为主调,兼用青、绿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幅幅都别具匠心,在神秘诡异的色彩氛围中产生了浓重华豔而又富丽细密的装饰夸张。
鲜活鲜豔的壁画远比现代遗址的褪色残画更加明显地反映出那种在高原本土壁画基础上融印度、克什米尔、尼泊尔、伊斯兰风格为一体的古格独特画风。这些没有留下姓名的伟大画师们对结合造型艺术的高度概括和提炼,对色彩的对比和谐与明暗处理的运用,令现代人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由衷折服。
数百平米的议事厅如今分两侧摆设了许多长条矮桌,矮桌上摆满酒菜,桌前盘坐著许多人。他们或大口喝酒啖食,或兴致高昂地欣赏歌舞。从服饰样貌上看,多数为古格官员贵族,但也有很多长相或服装都迥异古格人的人。粗粗扫过,有波斯的、印度的、拉达克的、尼泊尔的,还有前藏的等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呈现眼前的是一幅描绘了南亚各国相聚一堂的盛景场面。
17世纪初到过古格王国的葡萄牙传教士安夺德、阿则维多等人曾记载:“古格的扎布让是周围地区贸易的一个集散地,从汉地、卫藏工布、勃律和斯里那加等地都有商队通过这里,运来生丝、陶瓷、茶叶、大米、无花果、葡萄、糖等诸多东西。同时,南亚等地的手工业工匠不断进入古格,把物质文明传到了古格。而古格的羊毛、食盐、硼砂等土特产也输往南亚等地。”恍惚间,她竟然产生了一种世界大同的错觉。
大厅中,十二个身著赭色盖皮袍,披著彩色粗厚氆氇披风的男人呈扇形分开,每个人都怀抱羊皮圆鼓,一手很有节奏地轻轻敲鼓,一手划著鼓发出原生态的天籁之声。居中跳舞的是二十几个年轻女子,头戴镶满珍珠玛瑙和金银的饰物,身上挂著天珠珊瑚项链,手腕上套著数个宽窄不一的金银宝石手镯,披著豔丽的披风。那披风既有屋脊高原竖格的样式,也有红黑橙黄几种色彩的搭配效应,装饰味道十分强烈。而舞女身上的服装颜色和花纹与披风一样,形成一个有机整体,显得异常协调和谐。
在玄妙的天籁音乐中,舞女们手拉著手排成一列,时而弯曲著前行,时而前前退退,好似在王宫弯弯曲曲的暗道中穿梭一样,不但具有坚韧勃发的力量感,手拉著手勇往直前的团结精神,而且兼具了王室宫廷里特有的高贵雍容,端庄典雅,秀媚之色跃然溢出。与壁画同样令人惊奇不已,叹为观止。
这就是古格时期创作的宫廷“弦”舞,这舞不需要用其它的乐器,只需用鼓声与巧手在鼓上摩擦的声音,再加上舞女脚遁地、饰物相互碰击发出的悦耳动听,非常有节奏的声音就足够了。
据传“弦”舞是当时的古格人长期攀爬暗道,一舞者偶有心得,按照古格城堡里的暗道突发奇想,苦思很久创作而成,是一地地道道从生活而来的佳作。先在宫里进行了试演,得到了大臣们的一致赞誉後,古格王便把它定为宫廷舞蹈,仅供王公贵族们观看。而在庆祝活动中,古格王也会邀请来各国的亲朋好友、富商一同欣赏,迎得了众贵宾们的交口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