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个年轻人已经看不见了,邢修想要从树后出来,听到左朴的别墅里传来嘁哩喀喳摔砸东西的响声。
左朴别墅的门并没有关闭,所以声音传的有些远。
邢修立即打消了再次经过左朴别墅的念头,绕到一边远离了。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邢修都在想一个问题,假设左朴再次来让自己给他打扫卫生,自己还答应吗?
当然是不想去的。
如果,他给钱呢?给一个自己难以拒绝的数额呢?
果然让邢修猜中了,到了第二天快要中午的时候,邢修从左朴别墅的后门这里巡视,左朴也不知道是偶然看到还是本来就是在等邢修,在这边的阳台那里对着邢修招了一下手。
邢修心说这人真是自己命中的天魔星,躲都躲不过去。他来到阳台下面,左朴没说话,左手食指伸开,做了一个绕行的动作,而后从阳台上消失了。
邢修不禁翻了个白眼。
那辆奔驰跑车还停放在那里,也没挪位置。从前面正门进到左朴屋里,映入眼帘的还真是是满地狼藉,场面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上次起码基本上都是颜料什么的,酒瓶子是完好的,但这次酒瓶子、酒杯什么的都是破碎的,都是碎屑,也不知道左朴在屋里是怎么行走的,也不怕玻璃渣子扎脚。
左朴在二楼看到邢修进门,脸上挂着那种让邢修觉得很假的笑,说道:“又要麻烦你了,小邢……”
邢修没等左朴说完,已经去取清理的用具了——既然知道躲不过,还不如自己自觉点。他一边干活一边心里自我安慰,起码这次左大画家用了“麻烦你”这个客气词。
左朴的手里仍旧是端着酒杯,仿佛他本来就是酒不离手,那琥珀色的酒液在光线的照耀下变幻着色调,邢修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酒好像是殷红的血液,而左朴就是一个活了几个世纪的吸血鬼,正在二楼那里喝着人血……
猛然一声巨响几乎刺破了邢修的耳膜,这忽如其来的响声让他不禁呆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分辨出那是音响出的声音。左朴忽然的在楼上放肆的笑了起来,似乎邢修刚刚惊诧的表现让他觉得非常好笑和开心。
很好笑吗?邢修心里有些恼火,左朴喊了一句什么,他也没有听见,左朴将音响声音放小了点,问:“你知道这个曲子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曲子!我他妈不知道还犯法?
压制着内心的暴躁,邢修摇头表示不清楚,左朴又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酒说:“《魔笛》,莫扎特的魔笛,夜后咏叹调……”
左朴说着嘴里跟着音响唱了起来,一只胳膊还在随着节奏挥舞,只不过音响里女声太过于嘹亮激昂,邢修根本听不到左朴唱的是什么——不过幸好是听不到,邢修有些腹诽的想,否则还得忍受他沙哑歌喉的骚扰!
“这个是狄安娜·达姆娆演唱的,燃烧,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燃烧!你听,这愤怒、这表达、简直美轮美奂,多么富有激情。燃烧!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嗯嗯嘣嘣嘣嘣,啦啦啊啊……”左朴说着跟着音乐哼唱着,手舞足蹈,仿佛面前就是偌大的剧院,剧院里座无虚席,他就是夜后,他就是狄安娜·达姆娆。
邢修看着左朴这个样子,觉得这人真的有些神经质。他猛然想到,这个左朴是不是就是喜欢在自己面前——不是,是在别人面前展现他的那种高贵、那种与众不同,以及对音乐甚至对于艺术独特的理解呢?
否则的话,自己为什么对音乐表现的一无所知时他会特别的激动甚至兴奋?
“啊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啊!啊哈啊哈啊哈!……”左朴随着音乐的结束将左手握拳猛地一挥,就像是指挥一样伸开了双臂,而后闭眼仰头,接着叹气,随即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陶醉了一会,看着一楼还在打扫的邢修问:“完美!邢修,你听出了什么?”
邢修下意识的摇头,左朴眉飞色舞的说:“我给你一点提示,大致就是一个女王让一个男子去完成一件任务,说这个男的只要完成,她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就是夜后——狄安娜·达姆娆!”
邢修见左朴有些癫狂的样子,于是说:“哦,我知道了,这段其实就像是丈母娘对着女婿喊叫,看来丈母娘对这个女婿不太满意。”
左朴猛地大笑起来,他的手击打着栏杆说:“你这个理解简直了!也是,算是对,不过不是丈母娘对女婿,而是母亲对女儿罢了。”
“哈哈哈,没想到你能这样理解,莫扎特要是泉下有知,说不定会掀开棺材爬出来问候你……”
左朴正兴奋地说着,他的手机响了。左朴皱着眉接通了电话,而后走出了屋子,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莫扎特会从棺材里爬出来问候你才对!邢修越觉得这个左朴有点偏执。将屋里打扫完之后,他等着左朴进屋好跟他说再见,不过左朴的这个电话打的时间有些长,邢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左朴从阳台上回到屋里,脸上有些阴晴不定,邢修说:“打扫好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邢修走到了屋门口,左朴猛然的喊了一声:“你停下!”
邢修只有又走了回来,左朴看着邢修问:“你会开车吗?”
邢修说会,左朴摆手说:“你有驾照没有?”
邢修又说有,左朴一拍手说:“你去帮我办件事。我给你钱,你去外面给我买一些东西回来。就门口那辆车。”
开奔驰?邢修有些小激动:“这不好吧?”
左朴皱眉:“有什么不好?你没驾照,你在骗我?”
邢修:“我有驾照。我是说,这种车我……我从来没开过这样贵重的好车,万一到外面碰了擦了,没法给你交代。”
左朴松弛了眉头:“你开!不过就是一辆车,碰坏了不用你赔。砸了扔了都不用管。”
左朴说着去一边用铅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些物品的名称,而后拿了一叠钞票夹在纸张里从楼上扔了下来。只是纸张并没有将钱裹紧,一张张的钞票就像是雪花一样飘落的满地都是。左朴并没有留意这个,接着他又放开了《魔笛》的音乐,嘴里又随着音响“嗷嗷”的喊叫。
在音响的轰鸣声中,邢修看着楼上喝着酒嘴里哼哼唧唧的左朴,再看满地的钞票,那种被侮辱的感觉又从心底冒了出来。他站立了十多秒钟,压制着愤懑,将钱一张张的捡了起来,再看那张纸上列着的字迹,无非就是一些食品和日用品之类的东西。
“车钥匙在门口那里放着,你出去把门带上。”左朴说着往二楼的一个房间进,邢修大声说:“我能不能下班再去?”
左朴扭头说:“不能!你……好吧,还要多久?”
邢修看了一下时间说:“我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去,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左朴点了一下头,进房间去了。
下班再去,拖延了一会时间是自己挽救自尊最后的手段吗?邢修心里骂了几句“肏他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