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九则甚么也忘了,日夜不停地往昆仑山奔去。她本与常人不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只是她乐于享受,又怕真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时间久了便失去了行走红尘的乐趣,这才如常人一般讲究衣食住行。
如此不顾高山荒漠、人烟有无的疾奔了十几天,这一夜里平地忽起大风,吹沙走石,几成风暴,曾九强自走了片刻,恍然回神道:“这般下去,可能我就要死了。死了没关系,只是活过来却要浪费许多功夫,还是先等等罢。”便寻了一个石坳躲了起来。
那石坳很浅,不过稍能遮蔽风沙,曾九抱膝坐在凹陷处,手里握着那一封残破的信,无事可做,便靠在石壁上望着风沙遮蔽的夜空。
如此过了两个多时辰,风渐渐小了,尘埃落定后,天色又渐渐明晰了起来。
曾九望见星子淡淡,闪烁不定,忽而怔怔想:“我认得这几颗星星。这就是我见他那一晚,雪山崖头那几颗星星。”想到此处,忽而悲从中来,万难自抑,“我怎么还是忘不了他?怎么时间过了这许久,我却觉得比当初还要难过许多?我是不是做错了?若是我当初没有离开,就算他终究会死,我也不会像如今这般遗憾后悔罢?”一剎那间,几乎心痛如绞,她缓了一缓,忽而想到甚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一摸之下,曾九只觉指尖干燥如常,她呆了呆,犹自不信,便又摸了摸,凑到眼前一看。只是不论瞧得再如何仔细,也没看到一丝丝的泪痕。
她瞧了半晌,忽而怔怔想道:“我还是没有哭。是了,我已经不算一个人了,我之所以还活着,只是为了做天下第一而已。除此之外,一切都牵绊不住我。我还没有忘记他,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会的。我只需要长点记性,万万不能再这样了。”
风沙已悄然歇了。
曾九站起身来,下意识的继续往昆仑方向走,可走了两步,又复停下,心想:“我还去光明顶干甚么?瞧见了也没好处,瞧不见不是白去了?对,正是这样。前日里我一时伤心,将道理都忘记了。我本就不该往这里来。我不该来,我该回去了。”
怔怔想罢,她忽而轻轻舒了口气,垂头一瞧自己,只见鞋袜衣衫,俱都脏了,淡紫的裙摆已给染成了灰紫色,不由微微一笑。笑罢,她脑海中又忽而闪过向经纶的模样,他是惯爱穿紫色衣裳的。
这一想,又恍惚忘了去笑。半晌,她回过神来,心想:“这可不行。紫衣裳就是紫衣裳,同向经纶又有甚么干系了?”便又特地冲着自己的裙摆笑了一下,这才缓缓回过身,一步步往叁星谷走。
回去路上,她只缓缓地走。遇到集镇,便进镇修整,沐浴更衣、吃饭喝水,到了夜里便老老实实睡觉,又如一个常人一般生活。故而来时只用了十来天,回到叁星谷谷口,却足足用了一个多月。
待走出青石小径,来到谷中,她正要回精舍去休息,倏而见远处花林中奔出一道滚滚白影,那人奔到近前,飘然止步停住,双目紧紧盯住她,正是欧阳锋无疑。
曾九便也止住步子,仔细看了他两眼。看罢,她忽而心想:“我还自欺欺人作甚么?他永远代替不了小向,我再与他在一起一百年,也是一样。他不行,药兄也不行。”想到此处,她忽而怔了怔,心中缓缓明悟了。
“我懂了。这许多年,不是我忘不了小向,……是我心底里不愿意忘了他。……相处久了,我未必不会喜欢药兄,但我却舍不得让他代替了小向。因为我现下只喜欢小向,也只愿意喜欢他一个人。欧阳锋也好,药兄也好,他们谁都不是他,……所以我总也不爱。”
正这般想,欧阳锋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去哪里了?”
曾九回过神来,心想正好他在这里,两人未婚未嫁,倒也方便了断,便道:“你走罢。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你了。”
她熟知欧阳锋秉性,心想他必然恼怒,只需冷言冷语几句,定能使他拂袖而去,往后谷中布上五行大阵,事情就好办了。
却不料欧阳锋沉默片刻,忽而问道:“你都听见了?”
欧阳锋:你都听见了?
曾九:???????
这一章信息量有点大,下一章十八年后!
刺不刺激?!
廿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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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九闻言脚步一顿,心中纳闷道:“我听见甚么了?”忽记起他早先匆匆离开,不由恍然暗想,“他必是坏事露馅,被人察觉,不知怎么想到了我。是了,洪七当日也在,许是他以为我去了白驼山庄,暗中追去,正好撞见了甚么。如此正好,一推二五六,你我了断便全不怪我,你自己兜着罢。”
想到此处,她不动声色,道:“不错。”
欧阳锋深吸了口气,劝抚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与你认识之后,我再没见过她。眼下她已经去了,你还何必计较?”
曾九心道:“原来是背地里偷腥了,咱们本来也没甚么关系,你光明正大我也不管,计较个甚么?”但口中却冷冷道,“我偏计较。你不用再说了,咱们就此了断。”
欧阳锋见她淡漠非常,又耐住性子软语哄了几句,曾九不为所动,绕过他便要进谷去。欧阳锋朝她身前一闪,挡住她去路,心中又是郁怒又是无奈,道:“你干么这般计较从前的事?”忽而灵光一闪,脸色微微沉下,缓缓问,“难道你容不下克儿?”
曾九脚步一顿,心道:“克儿?欧阳克?”将往事近情细细一想,不由恍然大悟,“好哇,他与他嫂子有私情!欧阳克这小东西是他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