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出声,另一头窗外亦传来一声惊呼。
曾九循声一望,那人见被发觉,便推窗跳进来,叫道:“曾姑娘,是我!”他短衫青裤,浓眉大眼,曾九见了不由奇道:“郭靖?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开口,梅超风恍然惊觉,不由恼羞成怒道:“你是甚么人!”
曾九便微笑回道:“一会儿你就知道啦。”
而郭靖适才蒙她发问,正要张口回话,窗外忽又闪出一抹倩影。曾九余光一瞥,却见一个白衫金环的绝色少女跳进窗来,牵住了郭靖的手。四目相视间,曾九忽觉她容颜说不出的熟悉,竟似从前见过一般。
郭靖拉着那少女纤手,向曾九喜道:“我——”他话音未落,那少女道,“靖哥哥,咱们先走罢,适才闹出的动静不小,仿佛惊动了人,我瞧见南头来了许多灯火。”
曾九听她说话,恍然心道:“是那小乞丐。”却又觉得仿佛有甚么就在嘴边,但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便道:“我要这瞎女人有用,你们先走罢,我来殿后。”
此时大家伙儿已能隐隐听到脚步喧哗声,王处一见她武功甚高,自己又亟待清理门户,便不婆妈啰唣,单手一礼谢道:“多谢救命之恩。靖儿,你们跟我走。”心中种种牵挂疑惑,也只得先一应放下。
曾九向他淡淡一笑,当先一步纵身飞出院外。
持灯赶来的众人一眼瞧见,便识得她轻功非凡,急忙飞身追赶。又见她手上还仿佛提着一个人,便以为是她劫了杨康,当即纷纷喝道:“休走,放下王爷!”
曾九心道:“再给你们多长三条腿,也不可能追的上我。”但为了掩护王处一等人逃脱,反倒放缓脚步,任他们远远缀在身后。如此跑过小半个王府,她心觉差不多了,正要甩脱身后追兵,忽地眼前白影一闪,一道凌厉扇风迎面袭来。
曾九侧首一让,伸手向来人手腕擒去,那人灵动一让,扇面倏而收束,做判官笔一般向她臂上穴道刺来。
曾九不耐烦与他缠歪,左手抽刀一挥,绚烂紫光霎时划出半弯弧线,将那人手中扇骨劈作两半。那人吃了一惊,忙退后丈许,不敢上前硬拦。
此时二人已在王府高墙之畔,曾九提气纵跃而起,足尖在梅枝上轻轻一点,便飞上了高墙墙头。她回首向那使扇子的人一瞧,二人四目相视之际,不由齐齐一怔。
那白衫男子三十余岁,面貌甚是英俊风流,曾九打量他几眼,忽而心道:“这人怎地也这般眼熟?”便张口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那白衣男子生平最是爱色,家中豢养美姬无数,自负天下美人已独占了五分。怎知此时见曾九背映月轮,足浮梅雪,紫衫飘动间歪头瞧他,竟霎时心神受摄,只如魂飘天外一般,直到听她问话才恍惚回神,不由暗自想道:“我今日见到这女孩儿,才知过往三十来年全白活啦。”当下振作仪态,翩翩答道:“小可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克字。请教姑娘芳姓大名?”
曾九听他自称欧阳克,不由微微一怔,心下恍然。这小子是欧阳锋那老东西的私生子,也怪不得她觉得眼熟了。当下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一字未留,便纵身飞下墙去。
欧阳克急道:“姑娘!”欲待追上前去,想起她武功本领便又止住步子,低头一瞧手中断了半截的扇子,便心想道,“我武功不及她,不可贸然去惹她生气。左右叔父也快到了,到时问问他老人家,想必能知晓她的身份来路。”想到此处,便又十分不舍的望了望墙边梅树。
正此时,来路上忽而奔来一个秃头汉子,照面便劈头盖脸问道:“人呢!”
欧阳克欲展扇一摇,猛地想起扇子只剩下了一半,便道:“在下敌不过她,被她走脱了。”
那秃头汉子懊丧地叹了一声,怒道:“得赶快去搜!小王爷给他劫走啦!”
欧阳克听到此处,忙道:“且慢!我适才瞧见了,她手上的人是个黑衣婆子,绝非小王爷。”
秃头汉子一呆,道:“甚么?!”
却说曾九提着梅超风在夜色中疾奔,心知杨康被掳,稍待城中必定戒严搜查,便直奔中都城外去。出城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远远瞧见山坡下有间破败的土地庙,木栅瓦顶倒还完整,便进去落脚。
适才众人兵分两路,曾九为怕梅超风开口坏事,便将她哑穴也一道封住了。眼下庙中唯她二人,梅超风只觉自个被她轻轻抛落在草堆上,接着胸口穴道一通,人已能说话了。黑暗之中,她正要出言试探,却听一把轻柔如水的女声道:“说罢,你为甚么要叛出桃花岛?”
梅超风心中惊疑不定,实不知这女子如何一眼看出她来路,阴沉沉道:“你到底是甚么人?”
曾九跳到供案上坐了,闻声微笑道:“你练了我的武功,还问我是甚么人?这经文是我亲手抄与你师父的,定是你叛岛时偷来的罢?”她三言两语间暴露了身份,却是欺负梅超风眼睛瞧不见,好来逼问当年内情。
梅超风接连被她喝破生平的两大秘密,再思及王府中她使出的弹指神通,心中再无疑虑,不由颤声道:“你……是你?”
曾九道:“痛快说罢,你到底为甚么叛离桃花岛?当年发生了甚么?你若说得有几分情理,说不定我向你师父求求情,他便饶恕你了。”
梅超风面色惨然道:“我背叛师父,害得几个师兄弟双腿残废,又偷了前辈您的经文,师父必不会饶恕我了。”说到此处,倏而精神一震,面露期冀道,“不过,若是前辈您出面说情,或许师父肯给我个痛快,若能容我先替贼汉子报了仇,那更是死而无憾,超风也不求别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