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尘微微怔忪。
哥舒骨誓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岳玄林是他的老师,是他家破人亡后就带他回长安城,给他立足之地、立身之本的老师,而我要的,就是让他也尝尝如我一般,亲人离去、肝肠寸断的痛苦。”
“哥舒骨誓!”
他缺了一只胳膊,重伤初愈,难掩病色,根本抵不住暴怒的霍尘,那人像是只被激怒的猎豹,终于冲着他亮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霍尘!”
梁执生的怒吼很快淹没在两个人滔天怒火之中,两个人都发了狠盯着对方,恨不得在对方的身上撕咬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你杀了我!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一个小小的嘉定城捕快,一个定北王的贴身护卫,杀了狼族新狼王。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是给你还是给顾疯子,你想清楚了!”哥舒骨誓用仅有的那一只手拧着他的腕骨,手背上青筋爆出,“霍尘,你也挺悲哀的吧,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和霍长庭很像啊?像到若不是你和我有一样的仇人,我看见你就想宰了你。”
“你说,万一有朝一日顾淮记忆恢复了,他看见你,是继续留你怀念故人,还是不想触景伤情,打发你走呢?”
霍尘用力踹上他的断肢处,哥舒骨誓惨叫一声,瞬间血流如注。
“王上!”梁执生一咕噜爬起来,伸手把霍尘掀翻在地,连忙从怀里掏出纱布包扎,“别气,别运气,否则血止不住。”
“霍尘,我等着那么一天!在此之前,或许我也更会看见,孝道与情爱梗在心头,你到底是为了谁,会放弃谁!”哥舒骨誓耳朵敏锐地一动,忽然一把推开了梁执生,跌跌撞撞挪开了木桌。
下面有一条漆黑的地道。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霍尘,倏而又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定北王快回京了吧?想必这一日也不会很久。”
“你——!!”
哥舒骨誓捂着伤口蹦了下去。
就在地道被关上的一瞬间,木门被人撞开了。
顾长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面色冷若冰霜,警惕地看着里面。
“霍尘?梁捕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疑心【倒v结束】
“说什么呢?”
不等霍尘找到一个说辞,苑长记就从顾长思身边挤了进来,打眼往这幽暗的屋里一扫,吹了声口哨。
“知道吗?凭我多年的办案经验,这种地方一般都很适合发生一些命案和见不得人的交易。”他斜斜搭在顾长思肩头,“空气里还有血腥味儿,而且还很新鲜,估计刚流血不久吧。”
霍尘被顾长思那冷若冰霜的目光冻得手脚冰凉,他很久没有在顾长思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了,仿佛那在定北王府亲近的过往都是一场梦幻泡影,他依旧在如意楼外的大雨里,顾长思执伞垂眸,就是这种眼神。
怀疑、不解、震惊……愠怒。
顾长思动了动唇:“你属狗的?鼻子这么灵?”
“本少卿走过现场无数,要现在为王爷断断案吗?”他刚迈出一步,顾长思猝然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苑长记不解地看回来,顾长思却没看他,而是又问了一遍。
“霍尘,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的力道大得可怕,苑长记手腕酸痛,又不敢抽回来。
了解顾长思如他,此情此景,苑长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长思怀疑霍尘的行迹,却也恐惧那心底的怀疑。
“我……我来见师父。”每个字都显得无比生涩,霍尘暗暗攥紧了拳,强迫自己把话说全,“本来想去隔壁酒肆的,可是……”
“可是卑职受了些伤,带着血进店怕人家觉得不祥,于是绕过来让阿尘给我包扎一下。”
转身的瞬间,梁执生的左手虚虚抚过出鞘半寸的刀沿,刹那间血流如注。
他懊恼地看了一眼,情真意切:“啊,又崩开了。”
霍尘得到他的暗示,连忙过去接过了绷带的两头。
苑长记面上带笑,目光却含了一丝疑窦:“这屋子这么暗,包扎来这里,看得清吗?”
“没办法,附近没别的地方了,太累了,想坐会儿来着。”梁执生在黑暗中按了按霍尘的手背,“王爷怎么来这儿了?”
“我和长思聊天,见霍侍卫迟迟不归,出来找找,听说他往这边来了,就碰碰运气。”苑长记晃荡着脑后的高马尾,吊儿郎当地走进来,打量着四周环境和地上血迹,“没想到,刚拐过来就听见这边声音巨响,仿佛打起来了似的,我们就过来看看,本以为是有人打架滋事,没想到是你们啊——”
他站定在梁执生面前,忽然一笑,蹲下了身子。
“大人?!”
“血迹都在这一块儿,可我看方才梁捕头不站在这儿啊。”苑长记蹲在地上,抬眼挑眉笑,“梁捕头的血会飞?”
霍尘猝然望向顾长思。
顾长思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门外,冷冷地看着一切。
他不相信。
霍尘心跳都空了一拍。
“霍侍卫,你是定北王‘贴身护卫’,有什么事,还是你‘亲自’跟定北王交代清楚,比较好吧?”苑长记抹了一把地上的血,在指尖搓了搓,凑近了霍尘,“你说呢?”
霍尘指尖颤了颤,垂下眼道:“我的确不是来给师父包扎的,方才的声音……是我与师父动了手。”
梁执生刚想说话,被苑长记一记眼刀堵了回去。
“为什么呀?”苑长记凑近了,眼睛却瞟着顾长思,“梁执生是你师父,天地君亲师,你跟你师父动手,是不是有点不仁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