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胜寒眉头微皱,心中一紧。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听解道逢的意思,难道说解思量犯事了?
解道逢不慌不忙地抬手,泡了两杯茶。随后,他将其中一杯推到高胜寒面前,另一杯则推向了长桌的另一边。
“要找你的不是我,是他。”解道逢淡淡说道。
高胜寒狐疑地走到座位前,随着他移动的脚步,视线终于绕过了屏风的遮挡,看到了另一边的情景,以及刚进来时没有注意到的第三人。
他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坐在解道逢对面的人,竟然是检寒之。
大半年不见,他好像又长变了样,和以前微微有点不同,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高胜寒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见到他。
解道逢轻轻咳嗽一声,缓缓开口:“这位是苦主,他特意托我联系高队,是想向你控诉我的大儿子,在过去一年中对他所犯下的罪行。”
高胜寒的眼神立刻变得锋利起来,原本的戏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觉和疑惑。
他微微倾身,目光牢牢锁定在检寒之的脸上,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检寒之始终保持着冷静的神态,丝毫不为周围的变化所动。他缓缓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随即淡淡地开口:“我要控诉解思量,将我囚禁了整整半年。”
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润,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悄无声息地沁入人心。
高胜寒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他仔细从检寒之的声音里辨认着语气,想要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恨意。
但是没有。
没有恨意,没有恐惧,没有抗拒,什么都没有。
“半年?”高胜寒低声重复着,锐利的目光扫过检寒之的脸庞,试图从那平静地表情中捕捉到任何情感的波动。
“是的,”检寒之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与高胜寒对视,“在那段时间里,我被迫远离同学、家人、朋友,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他怕我逃跑,用铁门把我锁在卧室里,他还有个小黑屋……解总应该清楚?”
解道逢点了点头:“那庄园是我为思量的母亲建造的,主卧室中确实有一个密室。”
检寒之向高胜寒看过来。
从头到尾,他的语气都很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剑般直刺人心。
高胜寒沉默片刻,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他的目光依然没有从检寒之脸上移开。
“你有证据吗?”高胜寒的声音冷静而严肃。
“没有。”检寒之回答得毫不犹豫,干脆得让高胜寒微微一怔。
紧接着,检寒之继续说道:“但我被囚禁时,高队长您曾来过庄园。当时解思量告诉你,楼上的动静是野猫弄出的。其实,那不是猫,那个声音是我发出的……可惜高队长当时没有发现。”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压抑的静默,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茶水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高胜寒的神色变得有些为难,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即便想帮忙,也难以对解思量采取任何实际行动。更何况……解思量的亲生父亲,解道逢还在场。
检寒之似乎瞧出他的心思,微微摇头,神情平静得出奇:“我并不需要你真的对他做什么,我斗不过他,你也斗不过他。我只是受够了,想拜托高队长,把我救出来,我不想再留在他身边,我想离开他。”
高胜寒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有烟吗?”检寒之突然问高胜寒。
高胜寒顿了一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推向他:“有。”
检寒之一把拿过来,站起身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然后径直走出了茶室。
茶室里只剩高胜寒和解道逢两人,高胜寒目光一沉,问:“解老爷子是什么想法?”
解道逢笑了笑,语气平淡:“没什么想法,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哪怕是我的儿子,也没道理可以为所欲为。高队长按照检先生的要求,正常走流程就好。”
高胜寒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回去,这事我会配合的。”
他出了门,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绕过走廊,推门进入了楼梯间。
楼梯间内,烟雾缭绕。高胜寒呛了一口,环顾四周,在楼道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检寒之独自蹲在地上,脚边散落着几根烟蒂,手指间的烟也快燃尽了。
青烟弥漫中,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泛红带泪的眼睛。
他捏着烟,手指抖得厉害,声音也抖得厉害,带着一点央求:“你能不能……不要伤害他?”
去理州
正式前往理州的前一天夜里,检寒之罕见地对解思量主动了。
检寒之从未有过这样热切的时候。他紧紧地搂住解思量的脖子,动作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安,仿佛害怕一松手,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消失。
他像一个溺水之人,拼命地抓住解思量,似乎想把他完全融进自己的身体。检寒之用力地抱着他,吻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解思量回抱住检寒之,用同样的深情回应着他。
解思量觉得这一刻太过美好,以至过于不真实,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此时此刻是世界末日到来前的最后欢愉。
他们之间的亲密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紧迫感,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都像是在对抗即将降临的灾难。
他们一起向着深渊不断沉溺,像是都知道,第二天太阳不会再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