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著舌頭開始和莫聆風閒聊。
「你哥哥上回病了,好了嗎?」
「沒有,總是頭疼。」
「你不是去雄山寺抽籤了嗎,抽的什麼簽?」
「上上籤。」
「奇怪,上上籤應該很快就好了啊,你求菩薩了嗎?」
「求了,我和菩薩說,請您保佑哥哥無病無災,事成之後,我這輩子吃糖都給您留一份,要是不成,您連嘴巴都甜不了,真可憐。」
「……」
「沒想到菩薩不愛吃糖。」
鄔瑾手上墨條一頓,埋頭憋笑,心想:「可愛。」
第22章闖禍
鄔瑾在莫家見了莫聆風那種略帶動物性的天真,回到家裡再見到弟弟鄔意,心中就忍不住一嘆。
書如藥,苦的鄔意實難下咽。
在蒙學上了一天的課,他灰頭土臉回到家中,苦著張臉,鄔瑾問他功課,他一個字都不記得,只記得中午蒙學那頓飯不錯,有肉。
蒙學放課後,他還不得清閒,鄔母已經將餅做好,他還要和鄔瑾一起出去賣餅。
早出晚歸的忙活了幾天,別說做賊,就是一文錢掉在他腳邊,他也不見得有力氣去撿。
鄔瑾有意要磨一磨他的性子,狠下心來,對他的種種痛苦不做理會,每日只叮囑他在蒙學裡勤勉。
忙到月底那一日,鄔意退學無望,含恨上學,鄔瑾也在卯時末到了莫府門外。
此時殘月在天,尚未墜地,霧靄之中,蒼天尤碧,只隱隱透出金光,他叩開角門,行至花園,還未走入九思軒,便見莫聆風在水榭吹塤。
水榭之中朝霧更濃,莫聆風穿著寬袖雪青色褙子,風一拂動,上面織的一整幅飄花暗紋便若隱若現,金項圈壓住領口,和衣裳顏色交織在一起,越發奢華。
這一團浮動的光裹住莫聆風,本是極其奪目,然而她盤坐在長條椅上,眼一掃一垂,就把浮華都壓下去了。
幾隻灰雀從湖面掠過,發出的叫聲也被塤聲淹沒。
莫聆風「嗚嗚」吹陶塤,起先那聲音還很混亂,但是忽然卻斷斷續續的有了調子,但塤聲仍舊刺耳,驚的九思軒里的山鶥張著翅膀胡亂撲騰叫喚,四下里一片嘈雜。
她吹完一曲,看見了湖邊的鄔瑾,就跳下來,跑到鄔瑾身邊,臉上粉紅粉白,眼睛裡落著日月交替的光,就連睫毛尖上都挑著一點金光。
她問鄔瑾:「好不好?」
鄔瑾誠實回答:「好多了。」
兩個人慢慢往九思軒走,莫聆風時不時把塤吹的「嗚」一聲長響,嚇唬藏在花木中的雀鳥。
玩夠了,她收起塤,把手伸到鄔瑾面前:「看,蟲子在我手上咬了個大包。」
鄔瑾彎腰去看,就見她手背上果然腫起來一個紅包,下意識伸手去給她撓,手剛抬起,便知不對,又迅落了下去:「癢嗎?」
「癢。」莫聆風用力撓了兩把,身後傳來程廷的呼喝聲:「等等我!」
程廷睡了一夜,天亮之後洗心革面,誓要頭懸樑錐刺股,因此早早到來,要和鄔瑾一起用功。
攤開筆墨,他聽趙世恆講了半個時辰課,故態復萌,昏昏欲睡,等到吃過午飯,徹底忘記自己的雄心壯志,驅著狗和莫聆風四處撲鳥。
鄔瑾在學齋中臨字,三篇過後,他擱筆轉動手腕,準備再寫時,莫聆風忽然殺了回來。
她手裡抓著一條頭小身子粗的灰白色小蛇,蛇身軟趴趴的散了節,任憑她擺弄。
「鄔瑾,看!是白紀蛇!」她將小蛇打了個結,往鄔瑾眼前送。
鄔瑾猛地往後躲去,忘了後面無靠,頓時翹起兩條腿倒翻在地,起了滿臂的雞皮疙瘩:「聆風……莫姑娘!」
他一咕嚕翻過身來,兩手撐地,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程廷便往他後背一撲,兩手勒住他的脖頸,騎在他身上:「你怕蛇!哈哈,聆風!快塞他脖子裡!」
鄔瑾沒能甩下程廷,眼見莫聆風拎著蛇來了,一口破牙笑的四處漏風,暗道不妙,用力一挺身,把程廷從身上撕扯開,拔腿就走。
「別跑!」程廷一屁股摔在地上,從莫聆風手裡搶過小蛇,爬起來便追。
兩人你追我趕,直入花園,花木讓他們撞的嘩啦作響,滿地紅瓣,一片狼藉,枝頭翠鳥,驚鳴不已,兩人直追到觀稼亭外,鄔瑾拐了個彎,身形一矮,藏進假山洞子裡。
程廷眼看著鄔瑾拐了個彎,不見蹤影,立刻要把自己刮成一股旋風,哪知旋風出師不利,在拐角處折戟沉沙,和一位小廝撞了個滿懷。
他來的又急又快,一股腦把小廝撞出去四五步,一屁股跌在地上。
小廝手裡還抱著一個木匣,匣子高高飛起,「砰」一聲磕在假山石上,又從假山上「哐當哐當」往下滾,一路滾進了流水中。
鄔瑾在假山中聽到這一股驚天動地的動靜,急忙往外鑽,衣袖竟勾在了石頭上,伸手去解,一時竟解不下來,又聽到外面一聲驚叫,似是出了大事,只得咬牙用力一掙。
「刺啦」一聲,袖子得了自由,他奔出假山外,就見程廷捏著蛇尾,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小廝跪在地上,一張臉煞白——小廝倒是個熟人,正是三月初九那日,也在朔河邊的小乞兒祁暢。
在河邊的人,都讓莫千瀾一網打盡了。
祁暢三魂七魄已經去了一半,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兩腿發軟往水中淌,哆哆嗦嗦去夠水中匣子:「……節度使的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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