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死了六次,终于推翻了这个王朝。”
陶玉京的泪潸然就落了下来,他知道,盛明烛说的是真的。这些话他光听都受不住,更不敢相信他是怎样一点一点熬过来的。是不是每一世他都会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结局,然后没有退路地继续走下去。
他在那个孩子的身体里时,感受过那是一种怎样绝望崩溃的经历。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分离得支离破碎,像牛羊一样在火上炙烤,只为了掩盖一个皇子错误的罪行,为王公大臣的欢欣做垫脚。
陶玉京伸出手,缓缓地抱住了他。盛明烛的头枕在陶玉京的肩膀上,闷闷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陶玉京拍拍他的背,温柔地哄道:“没有,我觉得你很勇敢。”
是真的很勇敢,面对未知的恐惧,还有令人窒息的回忆,却还坚持着一步一步走下去。
盛明烛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放软了声音,“我不勇敢,每一世对于我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那一次,我打了败仗,手下的一个大将被抓到了京城去,林立诚从那个大将手里得到了关于我的东西,通过鸿及法,算出了我的前身。他把这件事告诉给了金凫,当时你也听到这件事。”
说到这,陶玉京记起来了,当时林立诚在朝堂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直言偏听巫卜委实荒谬。而且连年灾害,民不聊生,叛军造反实是走投无路之举,希望金凫能体谅百姓苦楚,开仓济粮,普救黎明、林立诚早就看他不过眼,于是提出不如让他试验一番,证明所言非虚。林立诚拿出一张黄纸,在上面提了字,说这是道灵符,只有遇到覆灭大真朝的人时,才会自己燃烧起来。
朝堂上摆了一个香炉,为了示范,林立诚先咬破手指在黄符上按了一个指印扔到香炉里,无事发生。
随后,他又把从大将那里得来的,发丝缠到黄纸上,刚刚缠好扔进去,黄纸就燃了起来。
“如果陶大人不信,自己也可以试一试。”林立诚当时这样说道。
他试了,黄纸燃起来了。
随后林立诚便状告他有不臣之心。
金凫似乎对于这一场闹剧失了耐心,下令一切交给林立诚全权处置。
“把大权交给林立诚是金凫所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他根本不懂兵法,乱打一气,我也有了喘息之机。”
所以是因为他的多管闲事,才导致了结局的变化?
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由于盛明烛每一次的惨死,导致结局一点点地发生变化,直到第六世,他的出现。
他是盛明烛死了五次换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陶玉京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所以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的,可是你不接受我的喜欢,让我很难过。”
陶玉京丝毫没意识到这是个圈套,满心都是自己怎么这么不是人,刚才说得有多直接,现在就有多愧疚。于是他改口道:“我错了,我接受。”
盛明烛压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故作委屈道:“真的吗?那你会喜欢我吗?”
陶玉京咬了咬牙,“会”。
盛明烛将头埋在陶玉京的肩窝闷笑。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盛明烛领着陶玉京回去了,临进门前,谢可行飘在半空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们在笑。
陶玉京脚都已经踏进门了,忽然觉得不对,盛明烛进来这里不可能没看见谢可行,所以他们早就认识?
还没等到他问出口,盛明烛就拽着他回去了。
眼前浑白一片,只有手上真切地感受到温暖的触感。
“快看,他们醒了。”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是老十的声音。
“谢天谢地,他们两个都回来了。”
陶玉京缓缓睁开眼,见到了凑上来的好几个人头,忽然就有一种自己是在水里泡了几年后来被孙猴子救上来的,乌鸡国国王的错觉。
“七哥”这次岳起还有老十等人没有给他来一个令人窒息的熊抱,而是站在他的两边,用有些无措和犹豫的眼光看着他。
陶玉京坐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张开了双手,“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他们愣了一愣,都拥了上来,一如初见时那样。
他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原来的七哥的?”
老十噘起嘴嘟囔着说道:“刚醒的时候就发现了,七哥对我们才不会那么客气,见到我们撒娇玩赖,绝对会一巴掌把我们拍飞。其实你不用担心,在这样的世间,你是不是原来那个人都没有关系,我们也敬重你,这不冲突。七哥之前就有和我们提过,他有预感自己很快会去到另一个地方,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一个人来到他的身体,让我们好好地照顾你。”
陶玉京没有想到七哥居然连这种事都提前预知了,心中五味杂陈,他问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是我占了七哥的身体,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七哥就不会走了。”
岳起道:“其实开始也不是没有想过,实话跟你说,当时你醒来之后说要出去,我们还不放心,拍十三、十四跟着你,一方面是怕你糊里糊涂出了什么事,另一方面是监视你。”
就这样坦坦荡荡地说出来,陶玉京心中反而没有芥蒂,知道因果之后,他能够理解他们选择这样做的用意。
“七哥替我们抢了地盘,让我们有了立足之地,是我们敬重的好哥哥,但是你也是个好人,虽然其实你并不认识我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却还是为我们考虑。”岳起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和这些兄弟们跟过不少人,在这乱世,见过太多人情冷暖,知道谁是利用,谁是真心实意,七哥的离开是他的缘法,但是我们没有想到,没有告诉你这样的事,反而差点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