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可悲地沒有意識到,父母的心就是偏的,和他們是否優秀無關。
她呢?
夏夏迷茫地躺在小床上,思考著自己如今的想法。
她還是很幸運的,妹妹出生後,她被送到了幸村家。沒幾年,幸村精市便承擔起了照顧她的責任。
後來和幸村精市分開,她又遇到了越前龍馬。這傢伙更是對她好得連越前南次郎都咋舌好幾次。
譬如現在,他比賽賺了不少獎金,他自己來回飛買的都是經濟艙,卻給她買了商務艙。
真的比起來,夏夏發現她已經不太需要父母的注意了。
這種想法,在醫院裡得到了進一步的證實。
空山原野的病遠沒有空山美玲所說的那般嚴重,至少不像電話里所說的那般人快沒了。
病房外,透過玻璃,空山原野正在和空山櫻玩鬧著,病痛讓他的身體消瘦了不少,不過人還算有精神。空山櫻陪他一起看著小說,看到開心處,兩個孩子便團成一團笑得很是天真爛漫。
身邊,空山美玲和空山井正在和醫生談話,三人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放在夏夏的身上。
夏夏面無表情地聽著,病情說得很複雜,可撇去所有無關的內容,精簡起來,只有兩個字:
換腎。
……換誰的腎?
當那三人因為夏夏完全不接茬而尷尬地停止交談後,夏夏才轉過身,不去看病房裡的弟弟妹妹,對上父母閃爍的目光,平靜地問:「既然原野的病情那麼緊急,媽媽,你們還沒有去做配型嗎?」
空山美玲和空山井啞口無言。
在夏夏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注視下,空山美玲急切道:「夏夏,不是我們不想,而是我和你父親年齡都大了,就算換給了小野可能也堅持不了多久。至於你妹妹,她年齡還小,怎麼受得住這種手術?」
夏夏的神情中逐漸湧上了譏諷。
空山美玲的話語卡住了些許,可她看了眼病房裡脆弱的小兒子,咬牙繼續道:「夏夏,如果不是沒有別的選擇,爸爸媽媽肯定也不會讓你去配型……你弟弟等不了了。」
「哈……」夏夏終於笑出了聲。
等不了了,所以寧願等兩天讓她回來配型,自己也不去?
該說他們真的寵愛他們的小兒子嗎?
「空山夏!你弟弟已經這樣了,你還笑得出來?」空山井不可置信地呵斥,「你還有心嗎?」
夏夏沒有搭理空山井,在空山井的心中,她本來就是做什麼都是錯的。
她收住了笑,平靜得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般,她的眼神淡淡的毫無起伏,失去了屬於人類的生機。
她的語調如同單調的音符:「媽媽,你說櫻子年齡小受不住手術,那麼我呢?我也才15!」
「可是你是打網球的,身體素質比普通人要強……」
「你也知道我是打網球的!」夏夏再也壓抑不住洶湧而出的怒火,她張大眼睛,顧不上這裡是醫院,更顧不上這裡是重症病房,她憤怒地咆哮,試圖將這十幾年來受到的委屈全部傾瀉出來,「你知道身體健康對於職業選手而言有多麼重要嗎!?你知道我每天的訓練量有多大嗎!?你知道我的身體要承受多大的負擔嗎!?我身邊的每一個人——!」
夏夏尖銳道:「教練、搭檔、助理、經紀人,甚至是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對手!每一個人!都在避免讓我的身體受到任何的損傷,想方設法地延長職業選手的網球生涯!而你們——!
「從小到大,每次都是這樣,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你們想到能犧牲的人,第一個一定是我!憑什麼——!?我就那麼低賤嗎!?我是你們其他兩個孩子的人體器官供應嗎!?」
夏夏更恨的是,既然空山美玲和空山井想到讓她去配型,那麼就說明,她的的確確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為什麼!?同樣是血脈相連,為什麼一定要偏心到如此程度!?
然而,她質問了那麼多,得到的卻只有空山井的駁斥:「你的夢想能比你弟弟重要!?不打網球怎麼就毀掉你的人生了?我們難道養不起你!?」
「夏夏。」空山美玲同樣哭著說,「只要你願意幫你弟弟,我們可以給你買房買車,保證你這輩子衣食無憂……」
「給我買房買車?」夏夏諷笑著反問,「那我問你,等櫻子和原野長大,你們會給他們買房買車嗎?」
空山美玲的哭聲一下子停住。
夏夏極盡嘲諷:「他??們本來就有的東西,我卻要交出一顆腎才配擁有。媽媽,你是這個意思嗎?」
沒有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
雖然早就有了答案,可真的面對現實時,夏夏還是覺得荒謬極了。
她的眼眶漸漸地泛上了紅,她問:「……既然不愛我,當初,為什麼要生下我?」
空山美玲睜大眼睛:「夏夏,媽媽和你說過很多次,媽媽是愛你的!爸爸也是愛你的!你為什麼總這樣想!為什麼總覺得爸爸媽媽更偏心你的弟弟妹妹!如果你需要換腎,爸爸媽媽也會想辦法為你配型的啊!」
「比起你說什麼,我更相信你做了什麼。」面對一臉失望、傷心、不被女兒理解的神色的空山美玲,夏夏只覺心中的空洞越來越大,「你既然說你不偏心,那麼媽媽,我問你,為什麼櫻子想來東京上學,你們二話不說就全家一起搬過來陪她。為什麼沒人問一下我想不想搬?如果我不想搬,為什麼你們不能陪我住在神奈川,讓她每周坐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