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离得舒贵妃青眼,那日我被圣上召入宫,你去看了宁离,对她说了什么?”平淡无波的嗓音仿佛在湖中投下一粒石子,掀起重重波澜。
岑氏笑意盈盈的脸色陡然一僵。
“什么意思?”岑氏斜眼一睨,眸中划过一抹诧异,饭桌上氛围凝滞无人应答,岑氏只得出言打圆场:“好了,岁檀你这是如何说话,妙瑛再怎么说也是客人,把你的脾气收敛些。”
谢妙瑛的筷子一抖,左手置于膝上,紧紧地攥着衣裙,首辅家女郎,金尊玉贵,还是头一次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儿被质问,面容登时无措。
“孟郎怎的忽然这么问?可是宁离同你说什么了?”她试探询问。
孟岁檀欲开口,岑氏推了一把孟岁檀,分外不满:“你行了,都已经过去多久的事情,还翻出来说。”
“有,是没有。”
他没管岑氏的脸色已经难看成何样,也没管桌上的兄妹二人是什么神情,只是非要一个答案。
这不像他的做派,孟岁檀无论何时都是云淡风轻,审时度势,不会是这种咄咄逼人,不顾别人脸面的模样。
而旁观的孟岁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兄长还是在意宁离的。
不然也不会是这样一副快气疯的模样。
他的压迫当真是极盛,平时藏得滴水不漏,关键时总能恰到好处的表现,谢妙瑛脸色彻底挂不住,承认:“是,我那日是去见了她。”
“孟岁檀,够了。”岑氏警告道,摆出母亲的架子,面庞怒意翻涌,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怎么,为着一个白眼狼你要这般质问妙瑛,你若还当我是你母亲就闭嘴。”
岑氏气得胸膛起伏,谢妙瑛眼眶微红,抚着岑氏的手背安慰:“算了婶母,莫要因为这样的事伤了和气。”
孟岁璟在一旁扶额,他这个未来大嫂当真是极有手段,原本觉着他兄长突然清醒过来,他还有些激奋,现在转而一看,自家母亲这般维护,兄长的路不好走。
这谢妙瑛怎么就把母亲拿的死死地。
孟岁檀看着岑氏那沉肃的模样,失望的目光缓缓溢出,沉闷厚重,无声无息。
岑氏心提了起来,但她眸色一凝,她是做母亲的,若是轻易服软像什么话。
“母亲,我从来没觉得您这般拎不清。”
低沉的话宛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的头上,她陡然一愣:“你说什么?”
“孟郎,许是宁离妹妹同我有些误会,你也知道的,气上心头的人说出来的话大约都不是出自真心,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同她解开这个误会,还是莫要因为此事影响了婶母和孟郎的感情。”
她神色期期艾艾,暗示宁离只是因太过生气而添油加醋。
岑氏反应了过来,愈发生气,她冷笑道:“能有什么误会,他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竟然说我拎不清。”
他视线直直的看着谢妙瑛,犹如刺芒一般,谢妙瑛心里一咯噔,不敢直视他的视线。
他看穿了她的伪装,而后拂袖离去。
谢妙瑛掐着手心咬着唇低垂着头不说话,垂眸掩盖了眸中的难堪,孟令臻自前几次受过罚后再也不敢瞎应和,自顾自吃自己的东西,岑氏气得嘴上又没了顾忌,而孟岁璟闻言重咳了一声。
“婶母,是妙瑛的错,我去瞧瞧孟郎,您莫要担心。”她端庄一笑,娴淑的模样叫岑氏分外慰贴,岑氏点了点头,目送她款款离去。
孟岁璟忍不住:“母亲,兄长问她自然有兄长的用意,您怎的还胳膊肘往外拐,何况,这是他们二人的事,您何必插手。”
“连你也来指责我的不是?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都,我还不是为他好,自己的媳妇自己不疼还让我这当母亲的来操心。”
她眼睛一瞪,沉下了脸。
孟岁璟欲言又止:“他们还未成亲,兄长未下聘,谁知会出现什么变数,母亲素日还是别总是把谢娘子叫上府门。”
“能有什么变数,你别咒你兄长。”
孟岁璟放弃跟她沟通,叹了口气,反而好奇孟令臻今日怎的没有拱火,但孟令臻埋头一言不发,并未看到孟岁璟奇怪的视线。
孟岁檀回了院子,没多久,谢妙瑛便站到了门外,轻轻柔柔地唤:“孟郎。”
他回身递了一眼,神色漠然,把手中的书卷随意的扔在了桌案上,表明了他的不悦,谢妙瑛握着的手松开,主动解释:“那时宁离妹妹情绪不好,我便安慰了她几句,想着……想着若是可以,日后纳她为妾又何妨。”
垂眸的男人身躯骤然绷紧,神色阴云密布。
“纳妾?”低沉的嗓音不可置信。
谢妙瑛心不自觉悬起来:“是……”
半响,孟岁檀传来一声嗤笑,而后厉声道:“你凭什么觉得她该是为妾。”
“孟郎这是何意。”谢妙瑛笑意一滞。
“我从小养着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养的如花儿一般,可不是给旁人为妾的,便是我也不行,谢娘子,你又凭什么拿这样的事来羞辱她。”
孟岁檀气得额角跳,外头守着的怀泉闻声莫名有些心惊,听着自己主子气疯了的声音,他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只是涉及到宁娘子的事不免会阴晴不定,但主子的身子并不能随意发怒,眼下君大夫又不在京中,他是真怕气出什么好歹。
谢妙瑛脚下微晃,脸色惨白,心头冒出一个莫名荒唐的猜测,但是又转而摁下了,不可能,孟岁檀若是对她有意,那便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维护自己,也不会总是推开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