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扇!”文正和杨氏同时惊叫着跨过来。
何忧心如汤煮,当即从椅上滚下,膝行到小扇身旁,只见小扇眼睛半睁半闭,神志很快便已不太清醒。
“你好狠毒!好狠毒呐!”何忧转向杨氏,喉间出切齿的低吼,脖子上青筋因极端的愤怒而根根暴起,“这米糕中下毒的剂量远远大于以往,你!你本想将我直接毙命于此么?!滚开!你别碰她!”他激怒中爆出一股力量,将杨氏猛地推开。
杨氏被推得一个跟头坐地,头散乱开来,眼中充满杀人的怨毒,看起来和失心的疯子无异。
何忧轻抬起小扇的脖颈,含泪道:“别怕小扇,别怕,有我在这。”
小扇眼神迷离,动了动嘴角,好像在笑:“二哥哥,我今天这运气,实是不怎么好。”
何忧哽咽道:“我去给你拿解药,吃了解药就会没事了。”
可没人比他更明白,这样大剂量的毒服下去,解药已无用处。
“二哥哥,我不怕,我想着,咱们那故事,不是还没写完呢么,等拿到解药……”
“好,好!我都答应你!拿到解药咱们就离开,然后把故事写完,放心罢,你会没事的。”
“嗯,故事就要有始有……”又是一阵猛烈的痉挛打断了她的话。
“解药,快把解药拿出来!”文正向杨氏吼道。而杨氏对他的话浑如未闻,只用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何忧。
“爹爹!”何忧拉住父亲的衣袖,“我知道抑制毒性的方子,你快去找这些药来!”不等父亲回答,他已一一将阁中古籍中所记载方中的药材报出。这方子就记录在毒性描述之后,乃为不慎中毒者紧急驱毒之用,但著者并未言明对小扇这样大量中毒者是否有效,只能姑且一试。
正在何忧全神叙述解毒方之际,身后忽有如鬼怪般的嘶哑叫声急逼近,下一刻背上已是一凉,利刃穿入身体的钻心剧痛随之而来,他的魂魄似乎被这一击所打散,当即再无出声音。
”你这贱种!你害了纯儿,又害死小扇!本该死的是你,你怎么就是不死!”杨氏被狂怒的文正一脚踹开,眼珠几欲迸出,咬牙切齿地向他咒骂道,“我杨家世代衣冠,纡尊降贵下嫁到你封家,竟要受此屈辱,为你养这不知从哪来的孽种!你为何要夸奖他?你怎能夸奖他!他与纯儿相比,就是低贱的畜生,你竟因一局棋的输赢褒奖于他,反贬损我的纯儿!”
这无边的怨恨,原来只是因为一局棋,一次儿时兄弟间的寻常对弈,文正对输赢做了几句极为寻常的评判。
“你就因这个下毒?”文正的眼睛血红,“你肯承认下毒的是你了?”
“是我,是我又怎样!”杨氏狞笑起来。
“爹爹,快去拿药,小扇等不了了!”何忧拔出杨氏扎在背上的簪,甩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杨氏合身将文正抱住,大叫道:“你不能去!你听我说,听我说!”疯癫之中她力道大得惊人,文正奋力挣扎,竟挣脱不得:
“你这个疯妇,放开,放开!!”
“我没疯!你须听我一言。”杨氏目眦尽裂,“我承认从前是我下的毒,但量不致死,只因我从未真想过害他性命,否则他如何能活到如今?但今日米糕中的毒却被换成了足以立刻毙命的剂量!你要看清楚呐,这分明是他对我心怀怨恨,蓄意在你我面前毒死我们的亲女!今日下毒的人是他,不是我!
“你想想看,他僻居孤岛,哪里来的解毒的方子?你再想想,他既早知中毒之事,为何三年来从未在你上岛时向你提起?不就是因他存了报复之心,又怕泄露心迹?你不能去,你只要一走,他立时便会杀了我!我死事小,封家的名誉可就尽毁了!”
小扇的双眼已经闭上,黑血从口角边一阵阵汩汩流出,弄脏了雪白的衣衫,被何忧握着的手渐渐变凉。
何忧不住为她抹去脸上的血污,眼中的光正一点点地寂灭,他呜咽着,“爹……,快,快去拿药,小扇,小扇……”已自泣不成声,“小扇快不行了……”他的精神已如临危崖,全靠一口气强撑才不至昏死过去。可当他回头去看父亲时,却在一息间被文正的神色推落至万丈深渊之中!
封文正的那张脸上,竟现出了短暂的迟疑。女儿命如顷刻,他居然仍在动摇!这一切一切,只因杨氏以封家的名誉做了要挟!
刹那间,往事在何忧心中尽数涌现。他半生所受之苦固为杨氏作俑妒害,可将之催化的却是文正所谓的“家族”和“名誉”,难道今日竟要眼见小扇亦死在这几字之上么!在封文正眼里,这些虚名竟比女儿的命还重要么?不不,错啦,全错啦,重要的只有他自己,他只是极度自私罢了,自私而且卑劣!
何忧万念俱灰,仇愤悲怨如滔天洪水铺天盖地,冲刷掉了其余的意志,仿佛受到了感召般,他伸手入怀,翻手间亮出一柄黝黑的小刀,柄上金色云纹闪着微暗的光,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