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o4章玉画扣
袁祈和纪宁到了资料里记录的那家医院时,早晨的忙碌已经开始了,停车场的车位已经告急,进来的出去的人络绎不绝。
住院部在急诊科室的后边,两个区域公用一个门。
身后护士着急让行人避道,一群人围着推着病床脚步如飞自两人身边擦过。
楼道狭窄,在对方擦边时袁祈下意识环住纪宁腰拉到身后,消毒水味和烧焦的气味自身后的风中拂过。
袁祈几乎不用看,就断定对方是因为烧伤住院。
他立在原地,目光追随一群人匆忙背影,空气中还滞留着药品残留的味道,不由想起临死前的袁载道,平静又讷讷说:“你知道吗,活活被烧死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皮肤像被小刀一片片刮下,浑身被不知道是冷还是热的针从指尖开始穿刺,无数根细针扎进体内,又无孔不入的蔓延全身,五脏六腑和喉咙像被刀子喇一样,那时候你觉着咳出口血会很舒服,可是你根本咳不出来……
袁祈说完,收回目光,余光不经意扫过纪宁,想起上次他顶替自己遭受的烧伤,释然一笑,搭在腰上的手轻挠两下抽回:“忘了,你体会过。”
他们顺楼梯往上走,从护士站问到了李威军的病房号,那是个双人病房。
大门因为早晨通风敞开着,刚走到门口,袁祈就看见靠坐在床上的李威军。
他的面色看起来还算不错,两只手上缠着绷带,唐淼端着一小碗米粥给他一勺勺喂到嘴里。
这个女人尽管比李威军小十几岁,但跟八年前相比也能看出明显老色,尤其是眼角笑纹尤其明显,嘴里像哄孩子一样:“来,啊——再吃一口。”
袁祈看不得这郎情妾意的恩爱画面,用指关节敲了敲门打破这温馨场景。
病床前的两口子被声音吸引抬头,唐淼明显怔愣住,李威军也没想到他回来,略微一滞后笑了起来:“小宇,你怎么来了?”
纪宁闻言侧目瞟了眼袁祈。
他说过自己只跟着看,不会插手任何事情,因此便没有对这个陌生的名字问出口。
病床的一边是个铁质衣柜,再旁边是唐淼。袁祈走进来后站在床尾,视线扫过桌子和地上堆放的礼物补品,光是鲜花就让整个房间都香喷喷的,可见李教授的人员之好,来看完的人之多。
袁祈轻描淡写掠过这些东西和唐淼,面对着李威军,露出该有的平和笑意,纠正道:“第八组,袁祈。”
他开门见山说:“李教授,今天我们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袁祈公事公办的态度十分明显,李威军脸上笑意褪去了些,露出明显的失落,想从果篮里拿个水果给他,但略作犹豫后终究没有动手。
他配合地坐直了些,态度依旧温和:“好,你问。”
唐淼回身将碗搁在旁边一侧床头柜上,在陪床的椅子上坐下,半垂眼皮,眼观鼻鼻观心。
袁祈说:“关于昨晚的生的火灾,有几个情况想跟您确认一下。李教授,为什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在博物馆?”
“是老王叫我过去的,对了。”李威军两只被纱布包成粽子的手搭在身侧,恍然想起昨晚他被救护车拉走前,老王还在火场里,焦急问:“老王情况怎么样了?”
袁祈诚实说:“法医鉴定完后,家属领回去了,能省一场火化。”
他这话里蕴含的信息很多,包括“死了”以及,“被烧成了灰”。
李威军瞪大眼睛,半晌后消化完他话里的意思,整个人的精气神倏地低糜,眼眶泛红,定定望着身前雪白被单……
前后不到一个月,他先失爱徒再失挚友,天大的悲痛接二连三袭来,让他扛不住了……
唐淼抬头,轻轻拍了拍胳膊安慰,手就这样搭在他胳膊上,无声息的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李威军摘下眼镜用掌根揉了揉眼睛,再次戴上后对袁祈道:“昨天你们走了后,我又把那层的展馆检查了遍,傍晚要走的时候碰到老王回来,就一块儿出去吃的饭,大概九点半回的家。”
袁祈问:“记得这么清楚?”
李威军推了推眼镜,望向唐淼。“我爱人有个喜欢的电视剧九点半播,播两集到十点五十。差不多看完电视的时候,老王打过电话,说让我过去一趟,有个事情得跟我说。我说都这么晚了,明天吧,他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