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苑身体一僵,倾倒的茶水溅了满手。
碧莹听见李清懿的话也是脸色一白,见阿苑失态,连忙上前服侍,阿苑阻止道:“你先去门外守着。”
“是。”
碧莹惶恐的看了李清懿几人一眼,转身出去。
“公子这话是何意……”阿苑浑不在意般柔声道。
等了一会,见李清懿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一双眼睛黑如沉海。
阿苑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这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从小在柳妈妈手下长大,见惯了欢场无情,迎来送往。这宝月阁里,最红的姑娘叫灵仙。一个灵仙老了,丑了,便有另一个灵仙顶上来。如今我芳华正好,顶了这最鲜最好的名头,可几年之后,又会有人来替了我去。人的一辈子有那么长,我不想仅仅只绽放这几年而已。”
长宁等人没想到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有这般见地,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情。
李清懿像是早有预料,露出温和的笑意,道:“姑娘苦心与柳妈妈周旋这许多年,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思,难道就甘心入公侯之家做一个妾室吗?你可知公侯世家的机心诡诈?三妻四妾不说,做妻的,劳心劳费。做妾的,更是提心吊胆。哪里有你所求的一世安身呢?”
李清懿一语道破阿苑心中算计,阿苑脸色一变,心中惶惑不安。
这事若是不成,她恐怕……
思虑片刻,阿苑声音带了一丝压抑的哽咽,看向李清懿的目光愈带着恳求和希冀。
情真意切道:“我也知公侯之家非栖身善地,可我这样的出身,又能有别的什么出路呢?我从不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在乎夫家到底是否将我放于心中,将我宠爱到什么地步……我只求那人能看中我这一时荣光,替我赎身,只要让我离开这个地方,为婢为妾我也心甘情愿。”
李清懿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瓷白杯盏,道:“所以说,你是故意选择了林家三公子?”
阿苑见到白纸黑字的一个林字,便知这事瞒不住,可如今听人亲口问出,双手还是禁不住一抖。
她不知这几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是不是林家人。可既然将她所作所为摸的一清二楚,此事必定是要有个交代。
阿苑缓缓屈膝跪在李清懿面前,纤细的双手缚住泪眼,摇摇欲坠道:“阿苑不想在年老色衰之后,还做一名人尽可夫的娼妓。求公子……”
李清懿垂目看她,“你选择林济,不仅是因为林济肯为你一掷千金,更因为他不是什么聪明人,你相信你只要离了宝月阁,就能将林济握在手里。即便不能盛宠不衰,也能安身立命,对不对?”
阿苑一时愣怔。
只听李清懿继续道:“南宁侯府也曾经历数十年煊赫,虽然落败,但这样的人家最重规矩。先不说林济是否能越过南宁后和和林三夫人未娶妻而先纳妾。即便是林济一抬小轿将你抬入林府,从今往后你深埋在高墙大院之中,终身不能踏出一步,你的子女甚至不能喊你一声母亲。”
阿苑嘴唇颤抖,她一心想脱离宝月阁的桎梏,离开这风月场所,不惜做妾,却不知道做妾也有做妾的诸多难处。
李清懿颇为语重心长,“往好了说,妾室要处处矮他人一头。往不好了说……有了孩子生不下来,或者长不成人便夭折……你可有想过这些么?那些侯门大宅中的妾室有多少没有子女,最终枯死在暗处的?身在人下,又能有多少容身之处?难道这样的日子,比你在宝月阁倚门卖笑强到了哪里去了吗?”
李清懿的话一句紧逼一句,阿苑呆若木鸡的跪坐在地上,只觉得冷透心肺,喉咙里的哽咽渐渐化为绝望和沉默,眼神空洞,半分神采也无。
连长宁听了这些话都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上不来,频频看向李清懿,不知道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怎么能说出这般冰冷绝情的话来。
可只有李清懿知道,她说出来的这些,不过是后宅中冷硬黑暗的一角罢了。
“先不说林三公子是不是真能为你赎身,你可知林府的二夫人暗中命牙婆假借沈三公子的名义,要将你赎身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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