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边的花厅里,薛明泽脸上难掩忧色,问道:“我夫人到底生了什么病,这几日也未发热,就是一直无精打采的。”
太医捋了捋胡子,笑道:“这怎么能说是病呢,是喜事。”
薛明泽看了看太医。
太医道:“虽说时日尚浅,但这脉象应当是有孕了,老夫别的不敢说,这些年来诊妇人的孕事倒是从未错过。”
薛明泽仍是不说话。
太医这笑到一半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上去,这位大人的刀虽说许久没见过血了,但是当年煞名犹在,如今板着脸的样子有些吓人。
薛明泽木愣愣的,问道:“能再重复一遍吗?”
太医道:“尊夫人这是有孕了。”
太医直到出了府门,还忘不了薛明泽那呆愣的模样,摸了摸胡子,倒是头一回觉得这位名声在外的薛大人也没有多可怕。
崔嘉宝这怀上后,旁人只觉薛明泽出入时都带着笑,不明原由的倒以为是见鬼了。崔嘉宝这胎刚怀时敏感的很,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倒是好好折腾了薛明泽一番。等肚子逐渐大起来了,倒是不像刚开始一样,只身体上的麻烦又多了起来。
肚子一大,走路时看不到脚,出入都要好几个人扶着看着不说,睡到半夜时脚也抽筋,好在薛明泽睡不死,听见她疼便自动自发地为她揉捏。
这一来两人都睡不好,熬得倒是十分辛苦,刘惜玉成日里给崔嘉宝熬汤,也不知道那汤是不是都到肚子里给宝宝喝了,还是崔嘉宝睡不好的缘故,那肚子是越来越大,崔嘉宝的脸却越来越瘦,倒显得可怜巴巴。
起码在薛明泽眼里是这样的,比起最初的欣喜若狂,他倒是一天天沉默下去。崔嘉宝成日里都很困倦,倒是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反倒是刘惜玉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将人拉来谈话。
“你媳妇怀着呢,你怎么苦着一张脸,别让阿年看见了,要想多了。”
薛明泽有些不擅长和母亲吐露心事,但此刻内心的惶恐确实无人诉说,酝酿了一番,才有些害羞地开口:“我担心阿年,她那么瘦,那么小,肚子却这么大,会不会有危险?”
听他这么一说,刘惜玉才注意到,崔嘉宝的肚子是大了些,往日里看着肚子一点点起来,倒没注意到。她眉头微蹙,道:“莫不是双胎?”
薛明泽听完更担心了,便是一个他都担心,要告诉他肚里是两个,他根本无法想象。
刘惜玉看他这样,倒有些欣慰,孩子不在她身边长大,但最后还是长成了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这便足够了。刘惜玉做不到为了安慰他而胡诌,到底还是实话实说了这其中的风险,道:“但这些东西,你知道就好,别告诉你媳妇,阿年本来就是敏感的孩子,要是听了,成日里忧思过重,不是好事。阿年若是担心,你得反过来好好开解她,知道了吗?”
薛明泽点点头,虽说心中还是忧心不已,但这话说出了口,也就不那么沉甸甸地压在心上了。他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抱了下刘惜玉,道:“母亲,你当年辛苦了。”
刘惜玉一愣,随即笑了,只觉无比满足。
崔嘉宝肚子大的像是随时要临盆一样的时候,董明月回来了。崔嘉宝当年一句戏言成真,董明月被崔崇安逮到之后,虽然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勘察了许多地方的岸势,却始终没有松口成亲的事,仿佛只是把他当成结伴同游的人。
崔崇安为了这事给崔嘉宝写了不少信求助,两人你追我赶又两年,前些日子才刚刚定下来。这还是因为崔崇安提了一嘴崔嘉宝怀了双胎,只怕要生了,董明月才愿意回来,想着要回京城了,便应了崔崇安。
崔崇安精心准备了许多次都没成功,这莫名其妙便成了,也是让他哭笑不得。
怀双胎的一般都难以足月生产,崔崇安两人回京没多久,崔嘉宝便临盆了。崔嘉宝在房里叫着,薛明泽在外面走来走去,好像脚底下架着火烧站不住一样。刘惜玉看着也说不得什么,只觉被他撞的眼晕。
崔嘉宝这叫唤的声音一阵大一阵小的,有的时候薛明泽听着心疼,没有的时候薛明泽又害怕,这反反复复的折腾,天色由亮变暗,房里仍没结束,薛明泽倒是受不住了。平日里最爷们的一个人,此刻却蹲在刘惜玉面前,捂住了脸,道:“娘,我害怕。”
刘惜玉也是强颜欢笑,道:“再等等。”
一边小丫鬟探头探脑一看,又赶回去报给薛博彦。他做公公的不好在房门外等,只好在书房等消息,见还没生心里也有些慌。
薛明泽听着崔嘉宝一声声叫他的名字,连忙应着,突然就想推门进去,被刘惜玉拉了一把,道:“你身上脏,别进去。”
薛明泽这才冷静下来,坐在门外和崔嘉宝说话,也不管她能不能回答,一句一句地说着。
直到半夜了,房里才传来第一声啼哭,薛明泽一下站起来,第一个出来以后,后面就顺利得多了,很快第二个也出来了。
那一刻,薛明泽觉得,“母子平安”是他听过最美的四个字。
新生的孩子全身红通通、皱巴巴的,看起来怪丑的,他看了一眼便走到崔嘉宝床边,崔嘉宝半睁着眼,头发都湿透了,唇边也没有血色,看起来狼狈极了。
薛明泽亲了亲她的眼睛,像每一次一样的珍爱。
见她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薛明泽凑到她耳边重复稳婆的话:“是龙凤胎,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哭的很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