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笛上刻有先代棠梨乐府的印鉴。因此,原本就是宫中之物。
拥有一半胡人血统的师父,当年以羌族笛师石长卿之名轰动一时,惊艳了整个王朝与宫廷。
至今桓书的艺乐志里,都留着关于他的记载。
师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虽然师兄弟们口口声声说她是本门最受师父宠爱的弟子,但她生平感受最多的,还是师父的距离感和冷静。
师父自有他深情狂放的一面,不过对着他们这些弟子,展现更多是高屋建瓴的气度和一代宗师的视野胸襟。
她在师父的箫声中感受到过师父作为乐人的热情,也在师父笔墨描摹的艺术境象中感受到过师父作为才子的浪漫。
但她能意识到,大概在师父的风度翩翩温文儒雅之下,他对人,以及由人所带来的一切情感冲击,只有冷漠的感想。
他们三个弟子,大约已是他最后所剩不多的一点温情所在。
师父究竟曾经经历过什么呢?以他那可倾倒任何女子的容貌和实力,他为何如此冷漠地将自己与他人隔绝开来呢?
她从前并不曾打算去了解师父的想法,因为师父也不需要。
他只需要弟子们执行好他交代下来的任务而已。
其余的,都是多余。
她和大师兄公仪休不同。
大师兄对师父有着真实的孺慕与崇拜之情,他也是本门最像师父的人。
阿秋似乎天然明白师父与自己之间那条无形的界限。
师父需要他们效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让他为琐务操心。
他待他们也不薄,甚至是非常丰厚,许以荣华名利,最珍贵的武功,最用心的栽培。
唯独不会有感情。
甚至不会有正常人的温度。
是从什么时候明白的呢。
大约是就是十二岁那年自神兵堂后山的雪地里悠悠醒转,目视虚空生电,觉自己并未死去,而玄功已然大成的时刻。
龙虎交会,水火既济。
可她并无欣慰,只觉空茫与孤独。
师父凭借独特的眼光和过人的才情,看出了最适合她走的武功路数,那就是将她抛于苦寒极绝之境,令她在艰苦的自然环境下磨砺求存。
因此,在师兄公仪休在松雪堂温暖的烛光下,由师父亲自把着手腕学书,研习经辩的时刻,她卧在荒山冰冷的山洞中,警醒地听着夜风中野兽的啸鸣。
在二师兄墨夷明月带领本堂弟子,于晨光熹微时,在兰陵堂中白玉广场上按部就班演练身法时,她却是持着一根竹枝,在杂草丛生瘴疠之地,与不小心被她闯入领地的,手臂来粗的毒蛇对峙。
没有什么诀窍,一切凭借身体求生的本能,到得后来,她已如野兽般,自动懂得分辨和躲避潜在的威胁。
她攀藤而伏,轻身而越,从猿学啸,从鹿学纵跃,在夜色中追踪觅迹,凭气息分辨毒物的本领甚至强过了大多数的野兽。
在那些时候,她从来不记得,她还有个师父。
她玄功初成的那一刻,师父白衣翩然,如仙人临凡般,降临到她的面前,珍而重之地携起她的手,眼中亮起惊艳的彩虹。
“你果然未让我失望。
而我亦不会令你失望。
阿秋,有一天我会将整个天下捧到你面前,我们师徒,将会联手打造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旷古绝今的繁华盛世。”
阿秋并不像大师兄公仪休,她从未真正对师父怀有师徒又或者父女的感情。
她对师父万俟清从来只是尊敬与服从。
到